俞天晴在圖書館第三張桌子前已經坐了十五分鐘。她面前整齊擺放著兩份學習計劃表、三本不同顏色的筆記本和一支按顏色順序排列好的熒光筆。手機屏幕顯示16:20，距離約定時間已經過去了二十分鐘。

“又遲到。“她咬著下唇，手指在桌面上敲擊著不規則的節奏。圖書館的冷氣開得太足，她裹緊了淺藍色的開衫，卻不肯挪動位置——這是她精心挑選的角落，既安靜又不會太引人注目。

正當她考慮是否要發信息催促時，圖書館的玻璃門被猛地推開。程陽穿著寬松的白色T恤和黑色運動短褲沖了進來，引來管理員嚴厲的目光。他三步并作兩步跑到俞天晴面前，籃球鞋在地板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噓！“俞天晴豎起食指抵在唇上，眼睛瞪得圓圓的。

程陽做了個抱歉的手勢，拉開椅子坐下時帶起一陣風。“抱歉啊，訓練拖了點時間。“他壓低聲音，額前的碎發還掛著汗珠。

俞天晴把一張紙巾推過去，皺眉道：“我們約好四點開始。我制定了詳細的學習計劃，現在全被打亂了。“

程陽隨意擦了擦額頭，拿起桌上的計劃表掃了一眼，吹了個無聲的口哨：“哇，每分鐘都安排好了？“他指著表格，“這個'16:05-16:15英語詞匯記憶'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如果你按時到達，我們現在應該已經完成第一個學習模塊了。“俞天晴推了推眼鏡，鏡片后的眼睛閃爍著不悅的光芒，“林老師說你的英語最差，離及格線還差二十分。“

程陽撇撇嘴，從背包里掏出一本皺巴巴的英語書，封面還沾著可疑的污漬。“沒那么夸張吧？我上次只是沒時間復習。“

俞天晴深吸一口氣，翻開自己工整如印刷體的筆記：“那我們從現在開始。今天先分析你上學期期末考試的英語試卷，找出薄弱環節再針對性——“

“等等，“程陽突然湊近，鼻子幾乎要碰到她的筆記本，“你的字怎么這么小？像螞蟻排隊一樣。“

俞天晴猛地后仰，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她感到一股熱氣涌上臉頰：“這是標準筆記格式！你能不能專心點？“

“好好好，專心。“程陽舉起雙手投降，卻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接下來的半小時堪稱災難。程陽每隔五分鐘就要看一次手機，回答問題時心不在焉，還把俞天晴的熒光筆拆開又裝回去玩。當他把不同顏色的筆芯混在一起時，俞天晴終于忍無可忍。

“你到底想不想及格？“她壓低聲音質問，手指緊緊攥著圓珠筆，“如果不想學，我現在就走，不用浪費彼此時間！“

程陽愣住了，他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文靜的女生會突然爆發。圖書館里幾個學生好奇地看過來。

“對不起，“他罕見地正經起來，“我只是...不擅長坐著學習。在球場上，我學東西很快的。“

俞天晴胸口起伏，努力平復呼吸。她注意到程陽說這話時眼神飄向窗外籃球場的方向，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面上模擬運球動作。突然，她做了一個令自己都意外的決定。

“那我們換個方式。“她從文件夾底層抽出一張紙，“你擅長空間想象嗎？“

程陽疑惑地接過紙張，眼睛突然睜大。那是一張手繪的籃球場設計圖，每個角落都標注了精確的尺寸和材料說明，甚至還有看臺的角度計算。

“這是...你畫的？“他聲音里充滿難以置信。

俞天晴耳根發燙，迅速把圖紙搶回來：“只是...一個興趣。我想說的是，學習也可以有技巧，不是死記硬背。“

程陽歪著頭看她，嘴角慢慢揚起：“哇哦，副會長居然會畫籃球場？我以為你只看教科書呢。“

“這不重要！“俞天晴慌亂地把圖紙塞回文件夾，“我們繼續看你的英語試卷...“

“等等，“程陽按住她的文件夾，眼神變得認真，“那個設計圖，籃板位置有點問題。標準高度是3.05米，你這里畫矮了。“

這次輪到俞天晴驚訝了：“你...你怎么知道？“

“我可是靠這個吃飯的。“程陽得意地笑了，露出兩顆虎牙，“要不要去實地考察一下？比在這里死磕英語強。“

俞天晴正要拒絕，圖書館的廣播突然響起：“請學生會副會長俞天晴同學立即到教務處報到，再通知一遍...“

程陽挑眉：“副會長業務真繁忙啊。“

俞天晴匆忙收拾東西：“今天到此為止。明天同一時間，不準遲到！“她猶豫了一下，把那張設計圖留在桌上，“這個...你有空可以看看還有什么問題。“

程陽目送她匆匆離去的背影，低頭仔細看起那張圖紙，臉上的玩世不恭漸漸被專注取代。

教務處里，學生處主任王老師正在和幾位老師討論著什么。看到俞天晴進來，王老師笑容滿面：“天晴啊，有個好消息。學校決定下個月舉辦校園藝術節，由你擔任總策劃！“

俞天晴驚訝地眨眨眼：“我？但是高三學習任務...“

“正因為是高三，才需要你這樣的全面人才。“王老師拍拍她的肩膀，“藝術節主題是'青春綻放'，你可以組建自己的團隊。學校希望這次能突破傳統，辦出特色。“

走出教務處，俞天晴的大腦已經開始飛速運轉。主題策劃、節目安排、場地布置...無數事項在她腦海中形成樹狀圖。轉過走廊拐角，她差點撞上一群男生。

“喲，這不是我的'小老師'嗎？“程陽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他和籃球隊的幾個男生剛結束訓練，身上還散發著熱氣。

俞天晴后退一步，扶正眼鏡：“請讓一下，我有急事。“

“這么冷淡啊，“一個高個子男生搭上程陽的肩膀，“陽哥，你的輔導老師怎么連招呼都不打？“

程陽推開隊友：“別鬧，李明。“他對俞天晴說，“藝術節的事？“

俞天晴驚訝于他的敏銳，點了點頭：“剛接到通知。“

“程陽肯定要當學生代表，“另一個隊友插嘴，“去年他表演的街籃把全場都炸了！“

李明嗤笑一聲：“學霸策劃的藝術節，怕不是要我們背課文比賽吧？“

幾個男生哄笑起來。俞天晴握緊手中的文件夾，指節發白。她正要開口，程陽卻突然說：“閉嘴吧，你們知道她設計籃球場有多專業嗎？“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俞天晴。

“真的假的？“李明懷疑地打量俞天晴，“看起來就是個書呆子啊。“

程陽沉下臉：“道歉。“

氣氛突然變得緊張。俞天晴不想惹事，匆匆說了句“不必了“就快步離開。身后傳來程陽訓斥隊友的聲音和李明不滿的嘟囔。

回到教室，好友陳敏立刻湊過來：“聽說你被選為藝術節總策劃了？太棒了！“她注意到俞天晴的臉色，“怎么了？“

俞天晴搖搖頭，把圖書館的事簡單說了。陳敏瞪大眼睛：“程陽？那個籃球隊長？天晴，你小心點，他們體育生換女朋友比換球衣還勤。“

“我們只是學習互助，“俞天晴皺眉，“而且...他也沒那么糟糕。“

陳敏露出狐疑的表情：“不對勁。你從不說人好話的。“

俞天晴轉移話題：“藝術節需要組建團隊，你有興趣嗎？“

放學后，俞天晴獨自走向校門，夕陽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突然，一個籃球滾到她腳邊。

“嘿，接住！“程陽在不遠處揮手。

俞天晴猶豫了一下，彎腰撿起籃球。皮質觸感陌生又新奇，她笨拙地拋回去。

程陽輕松接住，小跑過來：“今天的事，抱歉。李明他們口無遮攔，但人不壞。“

“沒關系。“俞天晴低聲說，“謝謝你的...解圍。“

兩人沉默地并肩走了一段。程陽突然說：“那張設計圖，我仔細看了。整體很棒，只是幾個小細節需要調整。“

俞天晴眼睛一亮：“真的？哪里？“

“比如三分線的弧度...“程陽比劃著，突然停下，“等等，你其實很感興趣對吧？干嘛平時裝得只關心學習？“

俞天晴咬住下唇，半晌才說：“我爸媽都是大學教授。他們希望我專注學業。“

程陽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所以設計球場是你的...秘密愛好？“?

“算吧。“俞天晴難得地笑了笑，“小時候常跟爺爺去看籃球賽，他教過我一些。“

“哇，副會長也有不為人知的一面。“程陽夸張地捂住胸口，“我的世界觀崩塌了。“

俞天晴被逗笑了，隨即又恢復嚴肅：“明天記得準時到圖書館。我重新調整了學習計劃。“

“遵命，老師。“程陽敬了個滑稽的軍禮，轉身跑向等待的隊友。跑出幾步又回頭喊道：“對了，藝術節學生代表是我！我們又要合作了！“

俞天晴望著他在夕陽下奔跑的背影，不知為何，心頭涌起一絲期待。

回到家，她翻開筆記本，發現夾著一張便簽紙，上面潦草地畫著一個改進后的籃球場局部圖，還寫著：“這里加個活動看臺怎么樣？——Y“

俞天晴小心地把便簽夾進設計文件夾，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也許，這個“優差互助“計劃沒她想象的那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