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早晨的陽光透過圖書館的落地窗灑進來，俞天晴在長桌上鋪開程陽的數學試卷，眉頭漸漸皺緊。她反復核對著答案，鉛筆在草稿紙上劃出幾道凌亂的痕跡。
“這不對勁?！八哉Z。
圖書館的門被推開，程陽穿著深灰色連帽衫走進來，頭發還帶著剛洗過的濕氣。他拉開椅子時故意弄出響聲，引來附近學生的側目。
“噓！“俞天晴條件反射地豎起食指，然后迫不及待地推過試卷，“這道立體幾何題，全校只有三個人做對，包括你。“
程陽的嘴角抽動了一下：“運氣好吧。“
“那這道函數題呢？“俞天晴又指向另一處，“你用了拉格朗日中值定理，這根本不是高中范圍。“
程陽突然伸手按住試卷，聲音壓得極低：“別嚷嚷。“
俞天晴這才注意到他的反常：“你...數學很好？“
“湊合吧?！俺剃栕チ俗ヮ^發，眼睛看向窗外，“其他科目太爛，平均分還是不及格?！?/p>
“但為什么？“俞天晴無法理解，“如果你數學能考這么好，其他科目只要稍微...“
“數學不用背東西?！俺剃柎驍嗨?，“公式看一眼就記住，題目像拼圖，找到規律就行?！八财沧?，“但語文要背課文，英語要記單詞，歷史要記年代...我腦子存不住那些。“
俞天晴盯著他看了許久，突然合上試卷：“我們調整計劃。從現在起，主攻文科，數學保持就行。“
程陽明顯松了口氣：“隨你安排?！?/p>
“不過有個條件。“俞天晴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告訴我你是怎么解題的?！?/p>
程陽愣了一下，隨即笑起來。他拿過一張草稿紙，畫了幾個簡單的圖形：“看，這道題，我把它想象成籃球場...“
他用運動員的視角重新解讀數學題，將抽象的幾何圖形比作球場戰術，函數曲線如同投籃弧線。俞天晴驚訝地發現，這種具象化的思維方式居然讓難題變得異常清晰。
“不可思議。“她輕聲說，“你其實很聰明。“
程陽的笑容僵了一瞬：“別用那種發現新大陸的語氣?！八D著筆，“只是每個人擅長的不一樣。“
俞天晴想起自己之前對他的評價，耳根有些發熱：“對不起，我太武斷了?！?/p>
“沒事?！俺剃柭柭柤?，“現在能去看看我的貓了嗎？“
“什么貓？“
“我喂的流浪貓，就在學校后墻?！俺剃栆呀浾酒鹕?，“它們該吃午飯了。“
十分鐘后，俞天晴跟著程陽來到校園最偏僻的一處圍墻邊。墻角有個用木板搭成的小屋，周圍散落著幾個塑料碗。程陽從背包里掏出貓糧和一小包魚肉，熟練地填滿食碗。
“咪咪。“他輕聲呼喚。
幾乎立刻，三只花色各異的貓從墻頭跳下來，親昵地蹭著程陽的褲腿。其中一只橘貓甚至跳上他的肩膀，用腦袋頂他的下巴。
俞天晴站在兩米開外，手足無措：“它們...不會抓人吧？
“過來慢慢伸手?！俺剃栆龑白屗鼈兟劼勀??！?/p>
當俞天晴顫抖的手指接近那只最瘦小的白貓時，程陽突然從后面握住她的手腕：“別那么僵硬，它們會以為你要攻擊?！?/p>
他的手掌溫暖干燥，完全包裹住她的手腕。俞天晴能感覺到自己脈搏在他指尖下加速。奇怪的是，當按照程陽的方式輕撓白貓的下巴時，那只貓居然發出舒服的呼嚕聲，蹭上了她的膝蓋。
“它喜歡你?！俺剃栃χf，眼睛彎成月牙。
陽光透過樹葉斑駁地灑在地上，貓咪們在兩人腳邊打滾。俞天晴發現這個小窩異常干凈，食碗旁邊甚至放著一個小藥箱。
“你一直這樣照顧它們？“
“一年多吧。“程陽撓撓橘貓的耳朵，“去年冬天太冷，小白病了，我就學著給它喂藥?！?/p>
俞天晴望著他專注的側臉，突然想起什么：“等等，上學期期末考試那周，你是不是因為'破壞學校財產'被通報批評？“
程陽尷尬地咳嗽一聲：“那個...我在墻上開了個小洞，方便貓咪進出?！?/p>
“然后自己掏錢把墻補好了？“
“你怎么知道？“程陽驚訝地抬頭。
俞天晴抿嘴笑了：“學生會處理過投訴。但沒人知道是為了貓?！?/p>
他們并肩坐在墻根下，看著貓咪們進食。程陽從包里掏出兩盒牛奶，遞給俞天晴一盒：“補充能量，等會兒還要背《滕王閣序》呢?！?/p>
俞天晴接過牛奶，突然說：“我有個方法可能對你有用。叫記憶宮殿法?！?/p>
“那是什么？“
“把要記憶的內容和你熟悉的空間聯系起來?！坝崽烨缰钢鴩鷫Γ氨热邕@里可以是你記憶宮殿的一角?！峨蹰w序》的'豫章故郡'，你可以想象成貓咪們住在南昌古城。“
程陽眼睛一亮：“像籃球戰術板！每個位置對應一個信息點？“
“沒錯！“俞天晴驚喜于他的理解速度，“你可以把課文'畫'在球場上。“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他們創造了一個奇特的記憶系統——籃球場上的每個位置對應一段課文，戰術手勢代表修辭手法。程陽的記憶速度讓俞天晴震驚，三遍下來，他已經能背出整段《滕王閣序》。
“太神奇了！“程陽像個發現新玩具的孩子，“明天我能試試用這方法記英語單詞嗎？“
俞天晴點點頭，心里涌起一股奇異的成就感。這與她以往獲得滿分時的感覺不同，更像是...分享的快樂。
回圖書館的路上，程陽的手機響了。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表情立刻沉下來：“我得接這個?！?/p>
他走到幾步外，但憤怒的聲音還是傳了過來：“我說了不行！...那筆錢不能動...不關你的事！“
俞天晴假裝專注于整理筆記，但握筆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當她聽到“賭債“、“高利貸“等詞時，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程陽的背影緊繃得像張弓，聲音壓得極低卻充滿怒火。
電話結束后，程陽在原地站了幾秒才轉身，臉上已經恢復了平靜：“抱歉，家里有點事。今天先到這里？“
俞天晴想說些什么，但最終只是點了點頭。
第二天清晨，俞天晴早早來到教室，在程陽的課桌里塞了一個信封。里面是她整理的《記憶宮殿法在英語學習中的應用》筆記，和一張便簽：“你昨天很棒?！猅“
她沒有署名，但相信程陽會知道是誰。便簽背面，她還畫了一只簡筆小貓。
午休時分，俞天晴和陳敏在食堂吃飯。陳敏突然用手肘碰碰她：“那不是你的'學生'嗎？“
程陽和幾個籃球隊隊員坐在不遠處，聲音很大。李明正夸張地模仿著什么：“'這道題要用拉格朗日定理'，天哪，學霸女以為自己是誰?。俊?/p>
程陽冷冷地打斷他：“閉嘴，李明。她比你有腦子多了?！?/p>
“哇哦，陽哥護短??！“另一個隊員起哄，“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程陽沒回答，只是站起身：“吃完了，訓練去?！?/p>
等他們走遠，陳敏擔憂地看著俞天晴：“你最近和程陽走得很近？“
“只是學習互助?！坝崽烨绱林罪垼霸趺戳?？“
“小心點?！瓣惷魤旱吐曇?，“他前女友是我們初中同學，說他表面陽光，其實脾氣很爆。去年還在校外打過架，差點被開除?！?/p>
俞天晴想起昨天那個電話里壓抑的怒火，心里一顫。但隨即又想起他喂貓時溫柔的樣子，和教她記憶方法時的耐心。
“人都有多面性?！八p聲說，“而且，傳言往往不可靠?！?/p>
陳敏驚訝地挑眉：“你居然為他說話？“
俞天晴沒有回答，因為她看見自己的課桌抽屜里露出一個小紙角。趁沒人注意，她取出來——是張籃球場的速寫，角落里蹲著幾只貓，旁邊寫著：“謝謝你的方法。明天帶你看貓咪的新把戲。——Y“
她迅速把紙條夾進課本，但嘴角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下午最后一節課是體育。俞天晴向來不擅長運動，站在跑道上的身影顯得格外單薄。當老師宣布今天測試800米時，她的臉刷地白了。
“需要幫忙嗎？“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程陽不知何時站在了她身后，臉上帶著促狹的笑。他穿著運動短褲，小腿肌肉線條分明，在陽光下泛著健康的光澤。
俞天晴倔強地搖頭：“不用?！?/p>
“呼吸節奏很重要?！俺剃柾蝗徽浧饋恚案易觯何鼩鈨刹剑魵鈨刹健！?/p>
哨聲響起，俞天晴按照程陽的方法開始跑。前400米還好，但后半程她的呼吸完全亂了，眼前發黑。就在她快要放棄時，一個身影出現在跑道內側。
“調整呼吸！“程陽跟著她的步伐，“想象你在追貓咪！“
荒謬的是，這個方法居然管用。俞天晴想象著那只小白貓在前面跑，自己追著它轉過彎道。沖過終點線時，她幾乎站不穩，被程陽一把扶住。
“3分58秒，及格了?！八谒呎f，熱氣拂過她的耳廓，“恭喜?！?/p>
俞天晴大口喘著氣，突然意識到全班同學都在看著他們。她慌忙站直身體，拉開距離：“謝謝。“
程陽只是笑笑，做了個投籃的手勢：“明天見，小老師?！?/p>
放學路上，俞天晴經過學校后墻，聽見一聲熟悉的貓叫。那只小白貓蹲在墻頭，脖子上系著一個小紙條。她踮腳取下紙條，上面寫著：“記憶宮殿第一課：這里永遠歡迎你?！猋“
夕陽將圍墻染成金色，俞天晴把紙條小心地放進錢包，心里某個角落悄悄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