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靜!”正在全力維持風漩的宋觀目眥欲裂,卻分身乏術。
鬼魈被暫時困住,但荊棘球籠在它恐怖的力量和瘴氣的侵蝕下劇烈震顫,眼看就要崩碎,
而倒地的姜靜,就在那巨大球籠的陰影之下。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姜靜貼身口袋里,那根畢如水送她的紅白羽毛,驟然變得滾燙。
一股灼熱的氣息毫無征兆地從她胸前爆發!
緊接著,一道赤紅如焰的身影,以超越常人視覺捕捉的速度,從體育館側面的陰影中電射而出!
是畢如水!
她臉上的紅色胎記此刻仿佛活了過來,蔓延出如活物般燃燒的火焰,原本濃黑的頭發在疾奔中瞬間化為赤紅。
她眼中再無平日的靦腆或神秘,只剩下冰冷的專注與驚人的速度。
她一把抄起即將倒地的姜靜,動作輕柔卻迅捷無比,足尖在地面一點,便帶著姜靜向后飄飛數米,脫離了危險的區域。
“掩護她!”劉青崖反應極快,雖然震驚于畢如水的突然現身和變化,但戰斗本能讓他立刻做出判斷。
他雙拳土黃光芒暴漲,如同兩柄重錘,狠狠砸向荊棘球籠,試圖加固束縛,吸引鬼魈的注意。
張衡段的長矛再次脫手,這一次不再攻擊關節,而是化作數道銀光流影,如同靈活的鎖鏈,纏繞在荊棘球籠外部,進一步加固并干擾晶核能量的爆發點。
關月昭則身形一閃,巨大的關刀橫亙在畢如水和鬼魈之間,青金色的刀芒吞吐不定,形成一道堅實的屏障,防備著鬼魈可能的臨死反撲,同時也警惕地瞥了一眼赤發狀態的畢如水。
畢如水將昏迷的姜靜輕輕放在相對安全的體育館臺階旁,甚至沒回頭看一眼SAIB三人。
她站直身體,面對那劇烈掙扎、即將破籠而出的恐怖巨獸,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她右手虛空一握。
赤紅的光芒在她掌心凝聚、拉伸、定型——一柄造型古樸、通體赤紅、仿佛由熔巖與火焰鍛造而成的長弓赫然出現!
弓身纏繞著流火般的紋路,弓弦則像是一縷凝練的陽光。
沒有咒語,沒有蓄力。
畢如水赤紅的瞳孔鎖定了荊棘縫隙中那瘋狂閃爍的亮藍色晶核核心。
搭箭——一支純粹由熾熱光芒構成的箭矢憑空出現在弓弦之上。
開弓——弓如滿月,赤發無風自動,火焰紋路在她臉上灼灼燃燒。
松弦——“去。”
“咻——!”
一道赤紅流光撕裂了灰暗。
它快得超越了聲音,所過之處,空氣被灼燒得扭曲,殘留的光軌如同鳳凰振翅留下的火痕。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下一刻。
轟——!!!!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并非來自外部,而是源自鬼魈的胸腔內部。
那道赤紅流光精準無比地穿透了荊棘的縫隙,無視了骸骨的阻擋,狠狠貫入了那枚亮藍色的晶核核心。
晶核的光芒瞬間達到了極致,仿佛新星爆發,刺目的亮藍色光芒將整個操場映照得如同白晝,甚至壓過了畢如水箭矢的赤紅。
但這光芒只持續了一瞬。
咔…咔嚓嚓…砰!!!
晶核表面浮現出蛛網般的裂痕,隨即在一聲沉悶到令人心臟驟停的爆裂聲中,徹底粉碎。
亮藍色的光芒如同潮水般褪去、熄滅。
鬼魈那龐大的、掙扎的骸骨身軀猛地一僵,眼眶中跳動的幽藍鬼火如同被吹熄的蠟燭,噗地一聲徹底熄滅。
纏繞其身的荊棘藤蔓失去了對抗的力量,也瞬間失去了光華,變得枯黃脆弱。
龐大的骸骨如同被抽掉了所有支撐,轟然垮塌,散落成一堆巨大、焦黑、冒著青煙的殘骸,再無聲息。
翻涌的瘴氣失去了源頭,在宋觀最后一道罡風的吹拂下,如同無根的浮萍,迅速變得稀薄、消散在空氣中。
操場上一片狼藉,巨大的坑洞、碎裂的骸骨、枯萎的荊棘……還有死一般的寂靜。
宋觀化作人形,臉色蒼白,劇烈地喘息著,踉蹌地奔向倒地的姜靜。
畢如水身上的赤紅迅速褪去,火焰紋路消失,發色也變回濃黑,那柄赤紅長弓也化作點點火星消散。
她臉上的胎記恢復了原狀,只是氣息有些虛浮。
她看也沒看那堆鬼魈殘骸和走過來的SAIB三人,只是蹲下身,輕輕探了探姜靜的鼻息,確認她只是脫力昏迷,緊繃的肩膀才微微放松。
劉青崖、張衡段、關月昭三人站在不遠處,看著這狼藉的戰場,又看看昏迷的姜靜、脫力的宋觀,最后目光齊齊落在那個蹲在姜靜身邊、臉上帶著大片紅色胎記的嬌小身影上。
關月昭收起了關刀,藏青色的風衣沾染了塵土,但眼神銳利如初。
張衡段召回了鋼筆化作的長矛,插回襯衫口袋,臉上溫和的笑容消失,只剩下審視的凝重。
劉青崖抹了一把寸頭上的汗珠和灰塵,看著畢如水,咧了咧嘴,眼神復雜,最終只說了一句,打破了死寂:
“我們的人馬上就到。”
畢如水沒有回頭,只是輕輕握住了姜靜冰涼的手。
那根曾經滾燙、此刻已恢復常溫的紅白羽毛,靜靜地躺在姜靜的衣袋里。
SAIB三人的專業程度毋庸置疑。
劉青崖對著腕表低語:“突發事件,目標‘鬼魈’已清除。現場破壞等級:A,有大量目擊者,請求‘造夢者’小隊支援,最高優先級。坐標:南江一中操場。”
關月昭則走向那堆巨大的骸骨殘骸,從風衣內袋取出幾個巴掌大小、刻滿銀色符文的金屬圓盤。
她將圓盤精準地投擲在殘骸的幾個關鍵節點上。
圓盤一接觸焦黑的骨頭,便無聲地吸附上去,符文亮起微光,骸骨殘骸竟如同被投入強酸的冰塊,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融、汽化,連帶著那些枯萎的藤蔓也一同化為飛灰,只留下地面被腐蝕出的坑洼證明它們曾存在過。
張衡段則是一改之前的笑臉,凝重的站在畢如水、姜靜和宋觀的身旁。
不到十分鐘,尖銳的警笛聲由遠及近。
來的不是普通警車或消防車,而是幾輛沒有任何特殊標識的黑色大型廂式車,唯一讓人安心的,是每輛車上的國徽。
車門滑開,跳下來一隊穿著統一黑色制服、戴著戰術頭盔和護目鏡的人員。
他們行動迅捷有序,一部分人迅速拉起警戒線,將操場區域徹底封鎖;另一部分人則手持造型奇特的設備,走向聚集的學生。
這些設備看起來像是科幻電影里的道具:主體是一個類似單反相機大小的黑色方盒,前端有一個多棱面的大型水晶透鏡,后端連接著復雜的線路和小型顯示屏。
操作員的手指在觸控屏上快速滑動,似乎在輸入參數。
為首的是一位面容冷峻、眼神銳利的中年女性,她徑直走向劉青崖,敬了個禮:“‘織夢者’小隊抵達,劉隊,下命令吧。”
劉青崖點點頭,指了指體育館方向:“按最高優先級處理,目標人群:所有在場學生及校內可能目擊的教職工、包括周邊三公里范圍內的所有可能的監控錄像。
場景覆蓋:地下硫化氫氣體泄漏引發局部地陷、爆燃及次生地質災害。
清除所有涉及異常形態的記憶片段,植入合理化的地質災難印象。重點模糊化處理那幾個,”
他指了指被姜靜和宋觀救下的幾個離戰場最近、看得最清楚的學生,“特別是對能量沖擊和特殊形態的記憶,做深層覆蓋。”
“明白。”中年女性轉身,對著小隊成員打了個手勢。
“認知修正”開始了。
兩名隊員一組,一人手持“記憶消除器”(內部代號:蜃樓-III型),另一人負責引導和安撫。
“同學,看著這個光點,放輕松,深呼吸……”操作員的聲音平穩,語氣溫柔。
他們將“蜃樓-III”對準學生的雙眼,水晶透鏡開始發出柔和但頻率不斷變化的彩色光芒,同時發出一種低沉的、帶有特定節奏的嗡鳴聲。
被照射的學生眼神瞬間變得迷茫、空洞,身體微微放松。
操作員的手指在觸控屏上快速操作。
“你看到的是地下氣體泄漏引發的劇烈爆炸和火光……”
“地面劇烈震動、塌陷,形成了深坑……”
“有刺鼻的臭雞蛋氣味讓你頭暈惡心……”
“你感到害怕,和同學們一起跑向體育館避難……”
“沒有怪物,沒有會飛的鳥,沒有發光的箭……那都是驚嚇過度產生的幻覺……”
“官方通報是地質勘探失誤導致的事故……”
指令被精準地、一遍遍地植入、覆蓋、修正。
學生們臉上的恐懼、疑惑、震驚,如同被橡皮擦抹去,逐漸被一種經歷災難后的茫然和后怕所取代。
有些人甚至開始揉著眼睛,嘀咕著“好刺鼻的味道”、“頭好暈”。
當設備轉向陳瑩瑩時,她下意識地抓緊了旁邊同學的手,眼神在迷茫中似乎掙扎了一下,似乎想說什么關于“靜靜”和“會飛的…”的話,但很快就在彩光和嗡鳴中沉寂下去,只剩下對“爆炸”和“塌陷”的恐懼記憶。
整個“洗地”過程高效而冰冷。
不到半小時,體育館內外的學生和聞訊趕來的少數值班教職工,都被植入了統一的“地下有毒氣體泄漏引發地質災難”的記憶版本。
后續拍馬趕到的SAIB其余部門,則開始了對“虛擬記憶”的現實模擬:他們真的在操場上鑿了幾個洞出來,還倒了一部分硫化氫氣體進去。
后續趕到的真正消防、醫療和地質部門人員,在SAIB外圍人員的引導下,開始進行“符合劇本”的救援和善后工作——處理泄漏點、檢測有害氣體殘留、安撫師生、檢查建筑結構安全。
混亂被迅速平息,恐慌被合理化的災難記憶取代。操場上的巨大坑洞和損壞的圍墻,成為了這場意外事故最有力的證據。
宋觀看著周圍同學臉上真實的驚魂未定,卻對剛才那驚天動地的戰斗、那恐怖的骸骨巨獸、那赤紅的箭矢毫無印象,只覺得一股寒意從心底升起。
這種力量,比鬼魈更讓他感到忌憚。
張衡段走到他們面前,依舊是那副溫和的語氣,但眼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嚴肅:“三位同學,你們受驚過度,需要更專業的檢查和心理疏導。跟我們走吧。”
他指了指旁邊一輛不起眼的黑色商務車。
劉青崖和關月昭也走了過來,目光在宋觀、還沒醒來的姜靜以及沉默的畢如水身上掃過。
劉青崖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眼神卻銳利如鷹隼:
“現在,我們可以好好談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