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斟酌著詞句，“調查局希望你們能成為我們的‘特別顧問’，協助這次調查。我們會提供必要的資源、情報和保護，當然，行動需要協調指揮，并嚴格保密。”

宋觀沉默片刻。

宋家確實也在關注此事，但SAIB掌握著更直接的官方資源和情報網。

合作，無疑是效率最高的選擇，但也意味著更深地卷入官方事務。他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仿佛能看到隔壁的姜靜。

“我需要知道你們能提供什么程度的保護，尤其是對姜靜。”宋觀的聲音低沉下來，“她也是雙卯八字。”

張衡段理解地點點頭：“我們會將她列入高危關注名單，提供基礎防護預警。但更具體的措施，需要評估后制定。這也是合作的一部分。”

“畢如水呢？你們打算怎么對待她？”宋觀追問。

“畢同學……”張衡段露出一絲無奈又探究的神情，“她只說自己姓畢，來自一個‘很久沒聯系’的家族，臉上胎記應該是家族印記，不便多說。

態度很……保留。對她的評估還在進行。

我們尊重她的意愿，但也需要確保她的力量可控，不會帶來不可預知的風險。不過她的目標似乎是保護姜靜，這點或許可以利用。”

“利用？”宋觀挑眉。

“合作。”張衡段糾正道，“尋找共同目標下的協作方式。宋同學，你的意見呢？宋家那邊，是否需要溝通？”

宋觀手指在硬質椅扶手上敲了敲，發出輕微的噠噠聲，像是在權衡籌碼。

幾秒鐘后，他抬眼，眼中恢復了慣常的那點散漫，但深處是認真的：“我可以以個人身份參與協助。家里那邊，我自己會處理。不過，張老師，”

他扯出一個笑容，“顧問費怎么算？總不能讓我們高中生白打工吧？還有，學校那邊……”

張衡段失笑道：“放心，學校那邊我們會處理妥當。至于顧問費……SAIB的經費向來是夠用的。”

第三個房間里，氣氛最為微妙。

劉青崖大大咧咧地坐在畢如水對面，保溫杯放在桌上，西裝外套解開，領帶也扯松了些，露出里面同樣質地精良但方便活動的深色T恤。

他剛剃過的寸頭在燈光下泛著青茬。

畢如水則縮在椅子一角，像一只警惕的小獸，低著頭，濃密的黑發垂下來，幾乎遮住了大半邊臉上的紅色胎記。

“畢同學，別緊張，就是聊聊。”劉青崖的聲音比平時放軟了些，但還是帶著一股勁兒，“你救了姜靜，干掉了鬼魈的核心，幫了大忙，我們得謝謝你。”

畢如水只是小幅度的搖了搖頭，沒說話。

“那柄弓，很帥。”劉青崖試圖用年輕人感興趣的話題切入，“家傳的？還是自己練的？”

“……家傳。”畢如水的聲音細若蚊吶。

“哦？哪個畢家？南江本地好像沒聽說過有名的畢姓世家啊？北方來的？”劉青崖狀似隨意地問。

畢如水沉默的時間更長了些，手指絞著過于寬大的校服袖口：“……很久沒聯系了。”

劉青崖點點頭，也不深究，換了個方向：“為什么關注姜靜？還特意送她羽毛？那羽毛不一般吧？”

畢如水抬起頭，飛快地看了劉青崖一眼，又迅速低下：“姜姐姐……人好。感覺……親近。羽毛……能護身，預警。”她的話語很零碎，但意思表達清楚了。

“親近？”劉青崖琢磨著這個詞，“是因為她的能力？木靈氣息？”

畢如水猶豫了一下，輕輕點了點頭：“嗯。她的氣息……很舒服，很干凈。像……森林。”她似乎努力想描述那種感覺。

劉青崖若有所思。木生火？力量屬性相生帶來的天然好感？還是更深層次的聯系？

他看了一眼畢如水臉上那塊在發絲間若隱若現的紅色胎記，那東西在鬼魈戰斗時，曾如活物般燃燒過。

“最后一個問題，”劉青崖身體微微前傾，目光如炬，“你臉上的印記，在你使用那種火焰力量時，是不是會變化？它到底是什么？是力量來源？還是……封印？”

畢如水身體猛地一顫，雙手地捂住了胎記的位置，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明顯的驚慌和抗拒。

她用力搖頭，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別問了。”

氣氛瞬間凝固。

劉青崖看著她防御的姿態和眼中的驚惶，知道觸及了核心的禁忌。

他靠回椅背，拿起保溫杯喝了一大口，發出滿足的嘆息聲，打破了僵局。

“行，不問了。”

他放下杯子，語氣恢復了之前的粗獷，“你救了人，是功臣。調查局不會強迫任何人做不愿意的事，也不會去深挖別人的秘密，除非這個秘密威脅到公眾安全。

你愿意在保護姜靜的前提下，有限度地協助我們處理鏡面案嗎？比如，在需要你這柄箭時？”

畢如水捂著臉的手慢慢放下，警惕地看著劉青崖，似乎在判斷他話語的真偽。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微不可察地點了下頭，聲音依舊很小：“……保護姜姐姐，可以。”

“成交！”劉青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那咱們就算達成初步共識了。

待會兒有人帶你們去做個詳細體檢和測試，別緊張，就是走個流程。完事了，我讓人送你們回去。

學校那邊不用擔心，給你們請好假了，理由……嗯，就說協助警方調查‘氣體泄漏事故’好了。”

他站起身，走到門口，又回頭看了一眼依舊蜷縮在椅子里的嬌小身影，補充了一句：“對了，箭法真不錯。”語氣里帶著一絲真誠的贊賞。

門關上。畢如水緊繃的肩膀放松下來。

她依舊蜷起身子，不向監控暴露出自己的神色，只是臉上再沒有了那種弱小的顫抖。

攤開手心，那里似乎還殘留著火焰長弓的灼熱。她低頭看著自己校服褲子膝蓋上一個小小的、洗得發白的卡通貼布，手指輕輕摩挲著，眼神復雜。

保護姜靜，這是她唯一確定的東西。

至于SAIB，還有那個被叫做“浮光”的東西……她只希望，自己臉上的這塊印記，能撐得再久一點。

畢如水幾乎沒有說出聲，但還是喃喃自語道：“姐姐，我終于能保護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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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宋觀、姜靜和畢如水被一輛沒有任何標識的黑色商務車送回了學校附近的一個街角。

三人站在人行道上，看著車尾燈迅速匯入晚高峰的車流，消失不見。

夕陽的余暉給高樓大廈鍍上了一層金邊，空氣中彌漫著汽車尾氣、路邊攤食物和城市特有的混合氣息。

放學的學生三三兩兩走過，談論著作業、游戲和明星八卦。

便利店明亮的燈光，公交站臺等車的人群，一切都和昨天、前天、無數個普通的日子一樣。

但三人知道，有什么東西已經徹底改變了。

“調查局……效率真高。”宋觀活動了一下還有些酸軟的脖子，看著遠處學校的方向。

操場上，巨大的坑洞已經被圍擋遮住，隱約能看到工程機械的影子，穿著“市政搶修”制服的人員在忙碌。

新聞APP的本地推送標題是：“南江一中突發地質塌陷及有害氣體泄漏，無學生重傷，事故原因正在調查”。

姜靜默默地點開手機，看到陳瑩瑩偷摸發來的好幾條信息：“靜靜你沒事吧？警察找你問話這么久？”“嚇死我了！聽說你們離塌陷的地方很近？”

“回來記得給我講講細節啊！老師就說你們協助調查去了。”

她手指懸在屏幕上，一時不知該如何回復。

說“沒事”？

但她們經歷的，遠非一場塌陷事故那么簡單。

“姜姐姐，”畢如水輕輕拉了拉姜靜的衣角，仰著小臉，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依賴，“你……還好嗎？”

姜靜回過神，對上畢如水清澈又帶著擔憂的眼睛，心底涌上一股暖流。

她收起手機，揉了揉畢如水的頭發，露出一個疲憊但真實的微笑：“嗯，還好。謝謝你，如水，今天多虧了你。”

她又看向宋觀，“還有你。”

宋觀聳聳肩，恢復了那副漫不經心的樣子：“謝什么，一條繩上的螞蚱了。走吧，天快黑了。姜靜，你媽該擔心了。如水，你怎么回去？”

“我住校。”畢如水小聲說。

“那行，我們先走了。”宋觀對畢如水擺擺手，又看向姜靜，“SAIB那邊，估計很快就會有下一步動作。柴佳寶……要多留意。”

姜靜神色凝重地點點頭。

三人分開，匯入熙熙攘攘的下班人潮。

城市的霓虹燈漸次亮起，照亮了鋼筋水泥的森林。

在這繁華喧囂的表象之下，鏡中的陰影仍在游蕩，古老的存在于城市的脈搏中悄然復蘇。

他們三人的路，才剛剛開始。

姜靜摸了摸口袋里的羽毛，那溫潤的觸感仿佛帶著一絲微弱的暖意。

從畢如水的口中，她知道了這根羽毛的作用，能夠連接二人的氣息，在姜靜遇到危險時，畢如水能第一時間感應到。

姜靜臉上勾起一個笑容，旋即又被困惑替代，她思索道：“為什么，如水對我會這么放松。”

畢如水展現出來的，不僅僅是極強的戰力，敏感脆弱的情緒，還有一份對姜靜的格外關注。

很多事情，現在都還說不清楚。

姜靜抬頭望向家的方向，加快了腳步。

至少此刻，她渴望見到媽媽和妹妹，渴望那份屬于平凡生活的、真實的溫暖。

至于明天，以及明天之后那些光怪陸離的危險，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城市巨大的陰影籠罩下來，將三個少年的身影吞沒，又仿佛只是尋常歸家途中的一個剪影。

沒有人注意到，街角櫥窗光潔的玻璃上，某個路人的倒影似乎極其短暫地凝固了一下，嘴角勾起一個非人的、模糊的弧度，隨即又恢復了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