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蟄,春雷滾滾,萬物蘇醒。
謝時頌將晾干的綠果子收拾好,就聽到外面傳來了敲門聲。
“有人嗎?”
她手下動作一怔,拿起一旁干凈的帕子,擦干凈手指,緩緩走向門口。
南風回頭看了眼馬車,有點著急,伸手再次敲門。
就在這時,門被打開。
南風愣住,伸出的手也忘了縮回。
門口出現的少女看起來只有十五六歲,一身藍色襖裙,烏發編成麻花辮垂在胸口,身形瘦弱,只那雙眼睛,烏黑的瞳孔像是夜晚的星辰,干凈清冷。
“你找誰?”
南風回神,雙手抱拳表明來意,“打擾了,你可知這附近可有醫館?”
謝時頌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之人,微微一笑指著隔壁院子說:“那家就是。”
南風轉頭看去,隨即皺眉,嘴唇微動,“多......”。
隔壁院子大門破落,院子中的雜草已經冒出了墻頭,怎么看都不像是醫館。
那個謝字他多少有點說不出口。
他和主子一路奔波,今早主子傷口已隱隱泛黑,不能再拖,便想著半路找個醫館診治。
可誰知這荒郊野嶺,走了半日才發現一個小村落,村中人跡罕至,只有零散的幾戶人家,一戶一戶敲門,只有眼前的少女開了門。
馬車中傳出咳嗽聲,南風轉身走到馬車旁,低聲問道:“主子,屬下覺得這里有點古怪,要不還是往前趕路,屬下重新找個醫館吧。”
謝時頌微微揚眉。
眼前這兩人,似乎走錯路了啊。
她剛想將門關上,聽到馬車中傳出一道清冷沙啞的嗓音,“去問問。”
分明是初春的天氣,這嗓音卻像寒冬河畔一道薄冰,沁著寒霜。
謝時頌將手收回,站定打量不遠處的馬車。
南風應了聲,轉頭看了眼依舊站在門口的少女,提步走向那間廢棄的宅院。
南風敲門三聲,謝時頌眨眨眼,還未開口說話,就聽村頭大槐樹下有人喊聲。
“昭昭,昭昭,快看我找到了什么。”
謝時頌踮起腳尖,看著不遠處朝著自己跑來的人,溫聲道:“慢點跑。”
等人跑近了謝時頌才看到他手中紅色的果子,微微詫異,“你從哪里找到的?”
“就那邊...”話音戛然而止,姜時愿看向站在荒院門口的人與馬車,眼中滿是防備,“你們找誰?”
謝時頌側頭看向南風,“大夫來了。”
“?什么?”南風看了看滿眼戒備的少年,又看向謝時頌。
謝時頌接過姜時晏手中的紅果子轉過身,又想起什么一般,轉頭對姜時晏提醒道:“診金得多要點。”
?
南風難以置信,這是什么意思?黑店還是訛人?
姜時愿看了看南風,又看了眼馬車,心里輕嘆,眼前的男子穿著不凡,馬車雖然低調但處處透露著矜貴,難怪昭昭要訛人了。
姜時愿收起防備,呲著牙沖南風說:“我姓姜,她叫昭昭,她逗你們玩呢,跟我進來吧。
姜時愿看男子躊躇不前,解釋道:“價格雖貴,藥到病除,童叟無欺,你主子的傷應該很嚴重吧,要是再耽擱怕是就不好了。”
南風一只手搭在了腰間的佩劍上。
主子一直在馬車里,他怎么知道主子傷很重?
也不怪南風草木皆兵,這一路主子遇到的刺客與暗殺太多了,不然也不會改走小路,莫名到了這個奇怪的村莊里。
姜時晏也不在意兩人的動作,腳步輕盈進了小院。
馬車中的男人突然掀開簾子,南風趕忙上前接應。
謝時頌凈手后看到緩慢走進院子中的人微微一愣。
男子看似不過十七八歲,鼻梁高挺,眉眼深邃,只因受傷而顯得臉色蒼白,可仍掩蓋不了矜貴俊美。
衣著低調,氣質清冷,周身還帶著銳不可擋的貴氣。
眼前的男子是謝時頌十六年中看到過最好看的人了。
啊......可以狠狠訛一筆了。
謝時頌鼻尖微動,從男子身上聞到了血腥氣與一絲...苦味。
苦味中夾雜著腐臭味。
是毒。
她擦手的動作一怔,將手里的帕子丟給姜時愿后,轉身進了屋。
討厭一切帶毒的東西,人也是。
姜時愿看著昭昭回了屋子,才看向院中的男子,輕聲問:“你中毒了?”
南風面色微沉,這男人連把脈都不曾,怎么知道主子中毒的?
姜時愿讓兩人坐在院中,南風緊跟在主子身側,不動聲色打量著這間小院。
地方不大,收拾的干凈整潔,院中放著晾曬草藥的架子,卻沒有多少草藥,多是些泛綠的小果子。
姜時愿凈手出來后對坐在院中臉色蒼白的男人說:“伸手,我先把脈。”
男子將手搭在石桌上,冰涼的觸感讓他微微皺眉。
姜時愿微微抬眸看了眼眼前的男人,視線落在他明顯無力的左肩頭。
傷的很重,且血腥味很重,傷口不曾愈合。
果然帶了毒,難怪昭昭不愿意過來。
南風看他面色微沉,焦急開口,“怎么?不能治嗎?”
他心下著急,果然對這種小地方的大夫不能抱有希望。
謝時頌抱著竹筒喝水,聽到他這么問,彎了彎眼眸。
“能看,不過...”姜時愿卡頓,看了眼南風,又低頭對坐著的男子說:“得把中毒后未及時治療的腐肉刮干凈,能接受嗎?”
“什么?”
南風驚呼,微微上前一步低聲說:“主子,要不還是繼續往前吧。”
坐著的男子輕咳了兩聲,坐直身體,溫聲開口,“姜大夫可有把握?”
謝時頌聽到他說話,眼中笑意更深,往前走了兩步。
謝時頌:“你們走不出這里的,而且他的左手已經麻痹無力了,再不解毒,毒性蔓延到心臟,你就得去閻羅殿撈人了。”
南風眼皮挑了挑,剛要開口,就聽到自家主子似乎笑了一下。
“那就麻煩姜大夫了。”
南風只能抱拳彎腰,恭敬道:“姜大夫,勞煩你了。”
姜時愿回頭瞪了眼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昭昭,沒好氣地說:“再說你就自己治。”
謝時頌哼了一聲,抱著竹筒回了小屋。
姜時愿讓主仆兩人進了另一間竹屋,屋中陳設簡單。
他拿著剪刀看向已經躺在床上的男人說:“我動手了。”
男子看著那支包了花布的小剪刀,微微挑眉。
“勞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