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白趕回去的時候,母親正在廚房忙碌著做飯。
還好,這次沒有和龍衍拉扯。
還好,前世的悲劇沒有再次重演。
看見許白回來,正在做飯的錢蕓蕓沒抬頭笑著問道:“還記得回來吃飯啊?我以為你又和龍衍那臭小子又外邊吃去了。”
前世許白糾纏著龍衍到人盡皆知的地步,唯獨母親不知道。
她不敢讓母親知道自己是那么的卑微,也有自欺欺人的成分,她告訴母親龍衍還和之前那樣,是一個鄰家大哥哥,兩家都記得童年時的耳鬢廝磨,還有半開玩笑半當真的娃娃親。
許白從后面抱住了母親,她沒說話,因為眼淚已經在醞釀,一說話指定露餡。
從五歲那年之后,許白就和母親相依為命,父親只是作文里一個陌生的詞匯,留在腦海里的永遠都是離別時那決絕的背影。
“哎呦,別抱媽媽了,不嫌熱啊?”錢蕓蕓把蘿卜切成丁裝盤后,轉過身看向許白。
“怎么了這是?誰欺負我家姑娘了?”
許白低下了頭,極力調整著鼻息,搖了搖頭,斷斷續續道:“沒人欺負我,只是覺得媽媽你真好。”許白說完后頓了頓,重復道:“您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媽媽。”
錢蕓蕓有些詫異:“這孩子今天這是怎么啦?”
許白吸了吸鼻子,沒說話,出了廚房,她怕再晚一點自己就忍不住哭出聲。
前世自己是有多愚蠢啊,毀滅了這美好的一切。
躺在臥室的床上,許白真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仿佛之前的種種都是一場噩夢,窒息般的夢魘扼住了自己的咽喉,現在,夢醒了。
打開手機微信就是99+
不出意外,群里又是討論這次的意外,有幾個沒腦子的嘴替已經開始罵自己了。
“許白你是不是腦子有病?自己跳海就跳了,還拉著別人。”
“龍衍,也就是你了,換我,我早報警了。”
“許白,道歉!”
這句話一出來,底下的聊天記錄整齊列隊。
“許白,道歉。”
“許白,道歉。”
……
如果是上一世,或許現在許白就和她們掐架了,再有幾個煽風點火不嫌事大的一挑,搞不好打架都有可能。
許白閉著眼深呼吸幾次,打算向所有人說明一件事。
睜開眼卻發現龍衍竟然插話了。
這很不尋常,平時龍衍很少在群里發言,尤其是和她扯上關系。
簡直就是違禁詞。
超級龍戰士:“大家不要為難許白了,這是我自愿救的,也謝謝許白同學的喜歡,只是我們現在要以學習為重,請你自重。”
許白冷笑一聲。
這話看似是為許白開脫,其實是將她推入火坑。
不是自己跳海龍衍也犯不著涉險。
而且還可以給自己立一塊好名聲的牌坊。
更主要的是,前不久班長好說歹說才將孔佳佳拉進了群。
這話有三分是說給世人,有九十七分是說給孔佳佳聽的。
孔佳佳是一朵高嶺之花,私下里都討論說將她追到手可以少奮斗三十年。
如果不是跳樓那一刻,她聽見了電話那頭的聲音。
恐怕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那個將好好學習恨不得刻在臉上的龍衍,將孔佳佳追求到手,還不公開。
真是下得一手好棋啊。
果然,不少人看見這句話又開始了對許白冷嘲熱諷。
許白不想看那些人的口誅筆伐。
她清了清嗓子,前世的一幕幕又浮現在了腦海。
她點開了語音,用近乎凍結的語氣說:“很抱歉打擾了大家休息,首先我要和龍衍同學說一聲對不起,是我的種種不理智對你造成了困擾,是我的糾纏不休對你的聲譽造成了影響,在此我鄭重的說一句,對不起,龍衍。你放心,以后我不會再打擾你了。”
松下語音鍵的那一瞬間,許白感覺自己獲得了新生。
再見了,龍衍。
最好再也不見!
許白發出去沒多久,群里面就炸了鍋。
許白不追龍衍了?!!
太陽真打西邊出來了?!!
大多數人對此都是存疑,一些陰謀論的男生說這是欲情故縱之計,畢竟表白了99次。
這次興許是新花招呢!
不過這一切都和自己無關了。
許白放下了手機。
一無所有,一身輕松!
更何況她也不算一無所有,自己還有母親和小兔子。
不屬于自己的,也從來都是自己的一廂情愿,與其說是放下了龍衍,倒不如說是放過了自己。
現在大部分事情許白都想通了,只有一件事,是誰告訴母親自己跳海的呢?
如果沒有那個人的通風報信,母親不可能會昏倒。
后面也就不會有那些悲劇了。
許白清空了自己,開始一點點回憶。
從小到大,自己的人緣都挺不錯的。
當然高中另說。
高中么……
大部分人只當她是個全校公認的笑話,茶余飯后當個樂子講。
誰會這么殘忍?!
許白想了一圈,沒想出來。
自己的閨蜜有兩個,一個是林晚,另一個是從小玩到大的陳瑜,前兩年陳瑜去了加拿大讀書后,兩人的聊天就少了很多,畢竟有時差,而且異國他鄉,實在是將她倆從空間和時間上都隔離開來。
不過兩人的關系卻沒有因此變淡,而是如一壺老酒般越來越醇厚。
過年那會,兩人在一起聊天時,許白提到了龍衍。陳瑜默默的聽著,末了只是說了一句耐人尋味的話。
“許白,有些感情是會變的。”
或許陳瑜從那時候就看出來龍衍的道貌岸然,只是不愿意因為龍衍而疏遠了這段友情。
畢竟那時候只要有人反對自己追求龍衍,自己就會炸毛。
一想到那個遠在異國他鄉的閨蜜,許白忍不住笑了。
天涯若比鄰。
另一個閨蜜林晚雖然因為龍衍的事情和她鬧僵,但她也絕非那種落井下石的人。
那會是誰呢?
許白回憶著,自己的關系網也就這些啊。
哦對,差點忘了一個人。
在自己和班里那幫女生掐架的時候,有一個男生替自己說了幾句話,具體內容記不清了,反正當時讓許白很痛快。
事后請他吃燒烤。
可能也是那種靦腆的男生,沒喝幾杯啤酒,臉就紅成了一坨,惹的自己一陣笑。
后來他對自己表白了,自己拒絕,理由是,自己非龍衍不嫁。
再后來就沒有了交集。
許白對那個男生印象不深,只記得他叫袁源,作文寫的很有一手,語文老師經常夸他,至于別的科目也就那樣。
許白雖然對龍衍緊追不舍,但是并沒有落下功課,相反,她的排名在校內一直都是前五十,班里面也是坐五望三的存在。
許白疑惑的皺了皺眉,感覺自己陷進了一團亂麻,雖然自己可以說是“仇家”眾多,但是也僅限于龍衍和自己的關系上,其他人更多的其實是一種看客心理。
那會是誰?
許白百思不得其解。
“丫頭,吃飯了!”
媽媽的聲音傳進臥室,打斷了許白的思路。
雖說許某人是名副其實的大饞丫頭,但是因為這個結沒解開,吃的很潦草。
“丫頭,你是生病了嘛?吃這么點?”媽媽關切的問。
許白忙說:“媽媽,我減肥呢。”
“但是也不能餓壞肚子啊,再說我閨女也不胖啊。”媽媽頓了頓,問道:“是不是媽媽做的飯不好吃?”
“沒有沒有,媽媽你做的飯是全天下最棒噠!”許白邊說邊往嘴里扒拉米飯。
“哦呦,那你也慢點吃,吃的快了容易消化不良。”媽媽緩緩說道。
前世許白很厭煩媽媽的這種嘮叨,有種看保健廣告的感覺,明明媽媽也不老,為什么活成了保溫杯里泡枸杞的養生專家。
現在許白只覺得怎么也聽不夠,或許是失去了才懂得珍惜,許白再也不想失去生命中的唯一一個重要的人了。
媽媽又絮絮叨叨了半天,無外乎是好好學習,好好吃飯之類的,許白認真的聽著,在快吃完的時候,媽媽突然開口問道:
“丫頭,你和那個龍衍到底怎么樣了?是不是好上了?”
許白噎了一下。
“媽媽不是老頑固,找上了也沒什么不好。”媽媽邊說邊將水遞了過去。
許白喝水順了順,開口道:
“媽媽!龍衍和我沒關系,別提他了。”
“咦?你不是和龍衍關系不錯么?這是鬧別扭了?”媽媽疑惑道。
哎呀,忘了這茬了。
許白暗自懊悔。
媽媽還不知道自己和龍衍已經決斷了。還停留在耳鬢廝磨的記憶里。嘶,還是先隱瞞起來為好,等機會合適再告訴她真相。
“是的,哎呀,我的好媽媽,別提他了好不好,我是你女兒還是他是你女兒啊?”許白撒嬌道。
錢蕓蕓無奈的抱著她,笑道:“當然是你啦,媽媽只有你這一個寶貝女兒!”
許白回到教室時已是傍晚,班里面的人幾乎都到了,在安安靜靜的上著自習。
一中的規矩和別的學校頗為不同。
比如以師范附中為首的其他學校,高一和高二的重點班都是周六中午放假,周日晚自習再過來。其他班級可以自主決定,但大多都是相仿,雖然學習不如重點班,但是態度絕對是一流的。
唯有一中是,周五中午放假,周六,周日考兩天,美其名曰周考。
這不是制造焦慮么。
這還沒到高三,真不敢想高三會怎樣。
像師范附中他們都是兩周考一次,一個月再來一次,循序漸進。
一中才不和你講那些大道理。
平時周考叫小周考,月底那個叫大周考,而且周日晚上絕對出成績,令人防不勝防。
坐在座位上的許白大腦停止了運行。
明天周考,但是自己的知識該忘的已經都差不多了。
畢竟中間隔了將近一年多……
上一世自己渾渾噩噩的讀完了高三上半學期。下半學期再也讀不下去了。
那時候的自己有嚴重的抑郁癥,覺得所有人都看自己不順眼,自己就是這個世界的大麻煩,曾不止一次想一了百了。
在家自學的半年更是一言難盡,高考的結果可想而知。
成績出來以后不久她就從樓上一躍而下,自盡了。
那些前塵往事歷歷在目。
許白自嘲的笑了笑。
自己真的俱是不如人。
不過好在之前學過,該從哪看,該怎么復習,許白心里還是有數的,只是今天注定不能早睡了。
正當許白啃著一道導數題的時候,班主任進來了。
“許白,出來一下。”
許白有些疑惑,同時心里隱隱覺著不安,不是什么好兆頭。
走廊里,班主任看著比自己低一個頭的許白,有些心疼。
“許白,你聽說我說,別緊張,你的母親高血壓犯了,暈倒了。但是發現的及時,已經送去醫院了,你們家的情況我是了解的,你們母子相依為命很不容易,假條我開好了,趕緊去看看吧,在二附院。”老師盡量把話說的輕松一些,但是很明顯,作用不大。
幾乎是在聽到母親出事的那一瞬間,許白腦子嗡的一響,后面的話聽不太清楚,淚水就模糊視線。許白不記得自己是怎么拿著假條出去,火急火燎的去的醫院,等到意識清醒的時候,自己已經在醫院里了。
急救室門外的許白萬念俱灰。
這一幕和前世何其相似。
許白強忍著眼淚,咬著下唇,她希望這一世自己可以改寫母親的命運。
果然還是自己太天真了么。
不知道等了多久,是一個小時還是十分鐘,許白心亂如麻,沒有時間概念,只聽急救室的門吱呀一聲。
里面的護士推著擔架車出來了,許白湊上去看見母親面色蒼白,她看見最后面那個男醫生,跑上前去問道:
“醫生,我母親她……”
男醫生擺了擺手緩緩道:“病人送來的很及時,血壓已經降下去了,是白質水腫,后續持續觀察給藥,問題不大。”
許白聽完后如釋重負。
她分明記得,上一世她這樣問的時候,醫生讓她料理后事。
看來這一世自己成功挽回了母親的生命,改變了自己原本的命運。
長長的呼出一口氣,許白這才發現自己等待的過程中腿麻了,而且手也冰的厲害,不過幸好幸好,自己的補救還算及時。
許白目送著擔架車遠去。突然,她想到那個給母親通風報信的人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