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郎酒莊園籠罩在一片寂靜中。葉晨徹夜未眠，反復翻看《酒歌七章》絹冊，試圖找出烏蒙山秘方的線索。郎秀清自昨晚突然消失后，再沒出現(xiàn)過。窗外，赤水河泛著微光，河面上升起薄霧，如同無數(shù)游蕩的魂靈。
“到底在哪里...“葉晨的手指輕撫絹冊第七頁的插圖——一幅烏蒙山某處的簡筆地形圖，沒有任何標注。她曾嘗試對照現(xiàn)代地圖，卻找不到匹配的位置。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破了沉寂。
葉晨警覺地合上絹冊，塞入貼身口袋：“誰？“
“孟小姐，陳教授讓我通知您。“是莊園服務(wù)員的聲音，“有位藍先生在前廳等您，說是有急事。“
藍先生？藍景云還是藍正陽？葉晨的后頸汗毛豎起。她迅速將裝有“赤水之精“的銀飾藏進衣領(lǐng)，抓起背包：“告訴他我馬上來。“
透過門縫確認服務(wù)員離開后，葉晨從窗子翻出，沿著外墻管道悄悄下到花園。無論來者是誰，她都不打算乖乖赴約。當務(wù)之急是找到郎秀清。
晨霧中的莊園靜謐而神秘。葉晨貼著墻根移動，朝老窖區(qū)方向潛行。那里酒氣最濃，對郎秀清的靈體恢復最有幫助。
繞過一片竹林時，她突然被一股力量拽入陰影中。冰涼的手捂住她的嘴，熟悉的酒香涌入鼻腔。
“別出聲。“郎秀清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比昨晚穩(wěn)定了些，但仍顯虛弱，“藍景云帶人包圍了莊園。“
葉晨轉(zhuǎn)身，晨光中的郎秀清靈體比想象中更透明，輪廓邊緣不斷波動，像是隨時會消散的水中倒影。她下意識伸手想觸碰，卻在即將接觸時停住，生怕傷到他。
“你怎么變成這樣？“她聲音發(fā)顫。
“藍家的法器專克酒靈。“郎秀清拉著她藏入更深的陰影，“昨晚我追蹤他們的氣息，發(fā)現(xiàn)...“他的靈體突然劇烈閃爍，“發(fā)現(xiàn)他們在赤水河上游設(shè)壇做法，試圖改變水脈走向。“
“改變水脈？為什么？“
“赤水河是釀酒之魂，水脈一變，酒的品質(zhì)就會...“郎秀清的話戛然而止，猛地將葉晨推向身后，“躲起來！“
三道黑影從霧中浮現(xiàn)，呈三角陣型包圍了他們。為首的是藍景云，手中不再是烏木念珠，而是一柄青銅短杖，杖頭雕刻著猙獰的獸面。杖身纏繞著與葉晨銀飾上相似的“酒藤紋“，卻扭曲如荊棘。
“果然在這里。“藍景云的笑容讓葉晨胃部絞痛，“郎兄，八百年不見，你還是這么喜歡躲躲藏藏。“
郎秀清的靈體擋在葉晨前面：“藍景云，你祖上陷害我的賬還沒算，現(xiàn)在又打什么主意？“
“陷害？“藍景云嗤笑一聲，“歷史是由勝利者書寫的，郎兄。當年若非你先私藏'赤水之精'，拒絕獻給朝廷，我祖上又怎會大義滅親？“
“謊言！“郎秀清的靈體因憤怒而光芒暴漲，“你祖上勾結(jié)轉(zhuǎn)運使，為謀私利陷害忠良！“
藍景云不再廢話，突然舉起青銅短杖。杖頭獸眼亮起血紅光芒，一道黑氣如箭射出，直奔郎秀清心口。
“秀清！“葉晨想拉開他，卻撲了個空。
黑氣穿透郎秀清的靈體，發(fā)出腐蝕般的滋滋聲。他悶哼一聲，單膝跪地，靈體上出現(xiàn)蛛網(wǎng)般的黑色裂紋，不斷蔓延。
“住手！“葉晨抓起地上一塊石頭砸向藍景云，卻被另外兩人輕松攔下。
“孟小姐，我勸你乖乖交出'赤水之精'。“藍景云轉(zhuǎn)動短杖，第二道黑氣在杖頭凝聚，“否則你的酒靈朋友就要再死一次了。“
郎秀清掙扎著站起，靈體忽明忽暗：“葉晨，跑...別管我...“
“不！“葉晨站到他身邊，盡管知道無用，仍張開雙臂試圖保護他，“你們到底想要什么？“
藍景云瞇起眼睛：“簡單。一要'赤水之精'，二要《釀神曲》全本，三要烏蒙山洞的位置。“他向前一步，“有了這三樣，我們就能重建南宋時期的'不老酒'配方，屆時...“
“屆時你們就能壟斷高端白酒市場，大發(fā)橫財？“葉晨冷笑，“為了錢就要毀掉赤水河？“
“錢？“藍景云像是聽到什么笑話，“孟小姐，你以為現(xiàn)代釀酒業(yè)還是作坊時代嗎？誰掌握了'不老酒'配方，誰就能掌控千億市場。“他的目光變得貪婪，“而'赤水之精'...那是能改變整個行業(yè)格局的鑰匙。“
郎秀清的靈體突然閃爍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你們...想用'赤水之精'人工復制赤水河水質(zhì)...“
“聰明！“藍景云鼓掌，“只要分析出它的成分，我們就能在任何地方建廠，不再受限于這該死的赤水河！“
葉晨終于明白了他們的野心——這不僅是商業(yè)機密之爭，更是對傳統(tǒng)釀造根基的顛覆。沒有了赤水河的特殊水質(zhì)，郎酒、茅臺這些依賴地域特色的名酒將失去靈魂。
“癡心妄想。“郎秀清強撐著站直，“'赤水之精'是天地靈氣所鐘，豈是凡人能復制的？“
“那就試試看吧。“藍景云舉起短杖，“最后問一次，交還是不交？“
葉晨的手摸向頸間銀飾，卻見郎秀清對她微不可察地搖頭。她猶豫了——“赤水之精“可能是唯一能救他的東西，但交出去又意味著...
就在這僵持時刻，遠處傳來嘈雜的人聲和腳步聲。藍景云臉色一變：“今天算你們走運。“他收起短杖，對郎秀清冷笑，“不過被'鎖靈杖'擊中，你的靈體撐不過三天。想活命，就拿我要的東西來換。“
三人迅速消失在晨霧中，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
腳步聲越來越近，是早班的釀酒工人。葉晨顧不上解釋，拉著郎秀清——或者說，試圖拉住他那幾乎透明的手臂——快速躲進最近的老窖池區(qū)。
昏暗的窖池內(nèi)，酒香濃郁得幾乎化為實體。郎秀清的靈體卻仍在不斷變淡，那些黑色裂紋如同毒素般蔓延全身。
“秀清！“葉晨手足無措地圍著飄忽不定的靈體打轉(zhuǎn)，“我該怎么幫你？“
郎秀清靠在最古老的那個窖池邊，勉強微笑：“沒用的...鎖靈杖專克酒靈...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有'回魂酒'...但那是失傳的古方...“他的聲音越來越弱，“葉晨，聽我說...趁我還能維持形態(tài)，帶你離開這里...藍景云不會放過你...“
“閉嘴！“葉晨的眼淚奪眶而出，“一定有辦法的...《酒歌七章》里有沒有提到？“
郎秀清搖頭：“那是釀神曲...不是醫(yī)方...“
葉晨突然想起什么，飛快翻出絹冊，直接翻到第七頁：“看這里！'酒成七轉(zhuǎn)魂魄安'...還有這個圖案！“她指著頁腳一個小巧的酒壺插圖，“這不只是裝飾，這是配方！“
郎秀清勉強聚焦目光：“那是...祭器圖...“
“不，是線索！“葉晨的大腦飛速運轉(zhuǎn)，“七轉(zhuǎn)...七種原料...七道工序...“她環(huán)顧四周，目光落在窖池上，“最老的窖池酒醅...加上...“
她開始瘋狂地在窖池間穿梭，從不同窖池取樣酒醅，又沖出去采集園內(nèi)的草藥和花朵。最后，她找到一個小陶罐，將所有材料按特定順序和比例混合。
“你在做什么？“郎秀清的靈體已經(jīng)淡如薄霧。
“賭一把。“葉晨將混合物封入陶罐，放在最老的窖池邊，“《酒歌七章》第七段歌詞——'七轉(zhuǎn)回魂安魄定'...我猜這是暗示一種能穩(wěn)定靈體的酒方。“
她開始輕聲哼唱第七段歌詞，聲音顫抖卻堅定。隨著歌聲，陶罐周圍的空氣開始波動，罐身微微發(fā)熱。更神奇的是，郎秀清的靈體似乎停止了消散，黑色裂紋的蔓延也減緩了。
“有效！“葉晨顫抖著聲音繼續(xù)歌唱，同時回憶著郎秀清教她的所有古法釀造要點，“還需要...一滴釀酒師的血...“
她咬破手指，將一滴血滴在陶罐封口處。血珠瞬間被吸收，罐內(nèi)發(fā)出輕微的嗡鳴。
“現(xiàn)在怎么辦？“她焦急地看著郎秀清，“還需要什么？“
郎秀清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你...怎么知道這些？“
“猜的。“葉晨老實回答，“民間傳說中，血總是能增強法術(shù)效果...“
“還差最后一步...“郎秀清艱難地移動靈體，指向自己的心口，“需要...酒靈的本源之力...“
葉晨不知所措：“怎么取？“
郎秀清沒有回答，而是突然將半透明的右手插入自己的胸膛。葉晨驚叫一聲，卻見他從靈體內(nèi)部抽出一縷金色的光絲，如同液態(tài)陽光般流動不息。
“接住...“他將光絲遞向葉晨。
“我碰不到你！“
“用銀飾...“
葉晨立刻會意，取下頸間銀飾，小心地用銀鏈接住那縷光絲。光絲自動纏繞在銀飾上，形成一個小小的光球。
“現(xiàn)在...放入罐中...“
葉晨小心地將光球?qū)胩展蕖x那間，罐內(nèi)爆發(fā)出耀眼的金光，整個窖池區(qū)被照得如同白晝。罐身劇烈震動，發(fā)出清越的鳴響，如同千百個酒杯相碰。
幾秒鐘后，光芒消散，陶罐恢復平靜。葉晨顫抖著手揭開蓋子——里面是半罐晶瑩剔透的液體，散發(fā)著奇異的香氣，既像最醇厚的老酒，又像清晨的露水。
“這是...成功了嗎？“她小聲問。
郎秀清沒有回答。葉晨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他的靈體已經(jīng)縮成一團微弱的光球，飄在窖池上方，幾乎看不見了。
“不，不，不...“她小心地捧起光球，感受到最后一絲微弱的脈動，“秀清，堅持住...“
她將光球輕輕放入陶罐中的液體里。光球入酒的瞬間，液體沸騰般翻滾起來，發(fā)出嘶嘶聲。葉晨屏住呼吸，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這奇異的一幕。
漸漸地，液體恢復平靜，表面浮現(xiàn)出一層金色的光暈。一個模糊的人形輪廓開始在液體上方凝聚，越來越清晰，最終重新形成了郎秀清的模樣——雖然比之前透明許多，但那些黑色裂紋已經(jīng)停止蔓延。
“葉晨...“他的聲音微弱卻清晰，“你做到了...“
葉晨雙腿一軟，跪坐在地上，眼淚終于決堤：“我以為...我要失去你了...“
郎秀清的靈體飄到她面前，想觸碰她的臉，手指卻穿了過去：“暫時穩(wěn)定住了...但需要時間完全恢復...“
“那是什么酒？真的叫'回魂酒'嗎？“
“我也不確定...“郎秀清看著陶罐，“古籍上只提過名字...沒想到你真能復現(xiàn)...“
葉晨抹去眼淚：“《酒歌七章》第七段歌詞里有線索，加上你教我的古法...還有...“她突然停住，想起什么，“等等，你說需要酒靈的本源之力...那是什么？“
郎秀清的靈體微微發(fā)光：“相當于...酒靈的生命精華。失去太多會消散...但剛才那一絲足夠啟動酒方...“
葉晨后怕得發(fā)抖：“太危險了！如果失敗...“
“但你成功了。“郎秀清的聲音溫柔下來，“葉晨，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什么？“
“你能喚醒酒靈，能解讀失傳酒方...現(xiàn)在又能制作'回魂酒'...“他的目光變得深邃，“這不只是巧合。這恐怕與我...與二百年前的事有更深的聯(lián)系。“
葉晨想起絹冊和“赤水之精“的傳承，還有那個與她容貌相似的苗族女子...種種線索確實指向某個驚人的可能性。
“現(xiàn)在怎么辦？“她問，“藍景云說你的靈體撐不過三天...“
“他說得沒錯...除非...“郎秀清的靈體飄向門口，“除非我們找到烏蒙山中的那部分秘方。三者合一，或許能徹底解除鎖靈杖的影響。“
“但烏蒙山那么大...“
“記憶正在恢復...“郎秀清的眼中閃過一絲堅定，“給我一天時間...同時，我們需要準備進山的物資...和幫手。“
“幫手？“
“對抗藍家...不能只靠我們兩個...“郎秀清的靈體突然晃動了一下，“有人來了...“
窖池區(qū)的門被推開，陳教授焦急的臉出現(xiàn)在門口：“葉晨！原來你在這里！藍家的人說你...“
他的目光落在漂浮的郎秀清靈體上，話語戛然而止。六十多歲的老教授瞪大眼睛，嘴唇顫抖著，卻沒有表現(xiàn)出常人應(yīng)有的恐懼。
“果然如此...“陳教授輕聲說，“我就感覺這些天你身邊有靈體波動...“
葉晨驚訝地站起來：“老師...您能看見他？“
“不僅看見...“陳教授走近郎秀清，眼中閃爍著學者特有的興奮，“我研究了他二百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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