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才微亮,沈棠的手機震個不停。
她睜眼,腦袋漲得厲害,像被什么東西沉沉壓住。手邊冰涼,酒味還留在空氣里。她看著手機上一連串未接來電,全是組長打來的。
她咬牙起身,去洗了把臉。鏡子里的人眼睛紅腫,唇色泛白。
八點五十五分,她踩著點進會議室。
組長站在白板前看她一眼:「你終于來了,甲方今天不太好說話,你多聽少說。」
沈棠點頭,把文件夾放在面前,努力集中注意力。
但她根本沒法專注。每個PPT翻過去的聲音,都像在她耳邊敲鼓。昨晚那一幕反復在腦海里上演——電梯門開,顧硯辭走出來,身邊是那個女人。
他變了,又好像什么都沒變。
會議結束時甲方發了火,說方向偏題、邏輯混亂、重做。
組長臉一沉,把沈棠叫出去,語氣壓低卻刺骨:「你昨天到底有沒有用心?再這樣你這案子別做了。」
沈棠垂著眼,輕聲道歉:「我會馬上改。」
她走出公司,坐在門口的石階上,手機握在手心,冰得她指尖發麻。
這時候微信響了,是許婉寧發來的好友申請,備注是:「我們見過面,我想和你談談。」
沈棠盯著那句話看了十幾秒,指尖猶豫地按下「通過」。
消息幾乎是秒發來的:
【我知道你是顧硯辭以前的女朋友。你還喜歡他嗎?】
沈棠沒有回。
她點進許婉寧的朋友圈,封面是高端餐廳的擺拍,最新一條配文是:「他把牛排切得很好看。」
她忽然想笑,關掉手機,把頭埋在手臂里。
她沒哭,也沒委屈。只是荒謬,像做了一場無人知曉的夢。
十分鐘后,她站起身,走進旁邊的咖啡廳,點了杯最便宜的美式,在角落坐下開始修改方案。
剛打完開頭,手機又響了一下,是顧硯辭。
她盯著那個名字,一瞬間沒敢點開。
屏幕上只有簡短一句話——【你有空嗎?我在樓下。】
她心口一頓,手指冰涼,手機差點拿不穩。
她慢慢走到咖啡廳門口,推門那一刻,陽光晃得她睜不開眼。
顧硯辭站在對面街道,穿著淺灰色風衣,手里夾著煙沒點,目光落在她身上,像是在確認什么。
她站在原地沒動。
風吹動他的衣角,也吹得她耳邊發癢。
她走過去,停在他面前:「有事?」
顧硯辭看著她,隔了幾秒才開口:「我想跟你談談。」
「關于許婉寧?」她聲音淡淡的,「她剛加我微信。」
顧硯辭皺眉:「你不該通過她。」
沈棠笑了一下:「她是你未婚妻,不該通過的人是我吧?」
他低頭掐滅煙,神情冷淡:「不是。」
沈棠沒說話,只是盯著他,像是要把這幾年沒說出口的話,全都壓進這一次眼神里。
良久,她才低聲問:「你真的從沒愛過我嗎?」
顧硯辭眼神頓了一下:「你覺得呢?」
沈棠盯著他,笑容一點點褪去,輕聲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那天沒有來。」
他眉頭皺起:「什么那天?」
「那天我從你公寓出來,我們約好了晚上見面。我等到十點,手機關了又開,開了又關,你都沒有回我消息。」她說著,嗓音越來越輕,「我以為你變了,我以為你不想見我了。」
顧硯辭沉默。
沈棠低下頭,像是終于說完了一場長達數年的獨白:「所以后來我就沒再去找你。我以為……是你先放棄的。」
他動了動唇,卻沒發出聲音。
她抬頭看他一眼,眼底平靜:「其實現在想想,挺幼稚的。」
「你那時候為什么走?」他問。
她沒有回答,只是笑了笑。
風更大了些,吹得她眼睛酸。
「你該回去了。」她說完,轉身準備走。
顧硯辭卻叫住她:「沈棠。」
她沒回頭。
他聲音微啞:「你以為我沒來?我那天在樓下等到凌晨。」
沈棠腳步一頓。
「我打你電話,打不通。我以為你在生氣,怕你見了我更煩。」他語氣壓得很低,「我那時候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你突然消失。你說分開,我就真信了。」
沈棠緩緩轉過身。
兩人隔著人來人往的街道,安靜得仿佛與世界無關。
顧硯辭低聲道:「我沒變,是你不見了。」
風刮過街角,她看著他,忽然覺得,這些年她不是走出來了,而是走丟了。
他從來都在原地,只是她再也沒敢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