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留在小鎮的第一個星期,海風很大,浪也高,窗戶一天響上十幾回。
她早上買菜,中午做飯,下午坐在陽臺曬太陽,晚上寫點文字,像回到了沒有顧硯辭之前的日子。
卻又哪里都不一樣了。
她會在切菜的時候忽然出神,手指碰到刀刃才回過神;會在煮海鮮湯時嘗了一口,忽然想到他來時那碗冷掉的;會在入睡前聽見窗外風聲,忍不住想他現在是不是還醒著。
她沒再聯系他。
也沒回任何人的消息。
直到某天傍晚,海邊忽然飄起小雨,她收衣服時看到樓下那輛熟悉的黑車。
顧硯辭站在雨里,傘沒撐,襯衫濕了一半。
她怔了一下,心口輕輕一縮。
他抬頭看見她,沒說話,只抬了抬手里的袋子。
她下樓時雨正大,他站在屋檐下等她,頭發被打濕,眼神卻比所有時候都清楚。
「你怎么來了?」她問。
「開完會直接過來。」他說,「帶了點你喜歡的飯。」
她接過袋子,手指碰到他的,燙了一下:「你傻嗎?下雨也不躲。」
他只是笑了笑:「你不是說,想吃椒鹽小黃魚?」
她怔住。
那是他們大學一次夜宵,她隨口說的——椒鹽小黃魚太貴,等賺錢了一定要吃一整盤。
「你記得啊。」
「我都記得。」他低聲說,「只是以前不知道這些對你那么重要。」
她沒說話,轉身回屋。他跟了上來。
屋子不大,潮氣還在。她把飯菜熱了,兩人面對面吃著,誰也沒提舊事。
飯后她洗碗,他站在一邊抽煙,沉默。
「你可以不來的。」她忽然說,「我過得挺好的。」
「我知道。」他頓了頓,「但我想來看看你。」
她沒有回頭,只是繼續刷碗,語氣平靜:「我現在過得不差,沒有甲方罵我,沒有父母催我,沒有人讓我覺得自己不夠好。」
「我知道。」
「那你還來做什么?」
顧硯辭掐滅煙,走到她身后:「我不是來打擾你的。我只是想告訴你,我不想讓你再一個人過下去了。」
「可我們不是早就已經過完了嗎?」她回頭看他,「你有你的世界,我只是不小心在你的人生里出現過。」
「沈棠。」他喊她的名字,聲音低下去。
她愣了一下。
「我回國的第二天就來找你了。你不在。我去了你以前的公司,你辭職了;我去你租的房子,你搬走了;我在你老家門口等了三天,沒人告訴我你去哪了。」他一字一句地說,「我找你,找了整整兩個月。」
她盯著他,眼睛一點點濕了。
「我以為你真的放下了。」她聲音啞了,「我以為你根本不記得我了。」
「我沒法不記得。」他握住她的手,「這幾年,我不敢往回看,因為一看全是你。」
沈棠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顧硯辭深吸一口氣,像是在積蓄最后的力氣:「你如果不愿意回去,就留在這兒。我也留下來,租個房子,開個店,你想干什么我陪你干什么。」
「你瘋了。」她喃喃。
「你說過你想自由,想有屬于自己的世界。」他看著她,「這次,我不再說『給你』,我陪你一起去掙。」
她眼淚終于落下來。
他伸手抱住她,她靠在他肩上,哭得像個撐不住的大人。
「沈棠。」他聲音在她耳邊發抖,「這次,我不會放你走。」
—
第二天,他們一早去了小鎮附近的一處空房,看房的中介笑著說:「這兩間屋子經常有人來問,但從沒人租。你們是第一個愿意留下的人。」
顧硯辭問沈棠:「你覺得怎么樣?」
她繞著房子走了一圈,陽光透過窗子照進來,落在地板上。
她點頭:「挺好。」
顧硯辭就簽了半年租。
他把手機關了靜音,回城的會議推了,公司的事都交給合伙人打理。那段時間,他像是脫下了過去的殼。
每天早晨起床,他陪她去買菜,中午兩人一起做飯,下午她坐在陽臺寫稿,他在一邊安靜地看書或打電話處理公司事。
沒有爭吵,沒有催促,沒有外界的逼迫。
那是一段他們從未擁有過的平靜生活。
沈棠以為自己不再會相信什么承諾,不再期待什么未來,可當他坐在陽光下抬頭望她,說一句「今晚想吃你做的紅燒鯽魚」,她心頭就有種說不出的安心。
夜里,她靠在他懷里,輕輕問:「你真的不怕后悔?」
「怕。」他低頭吻她額頭,「可我更怕錯過。」
她沒有再說話。
只是抱住他,更緊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