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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鵝兒黃

第9章科舉陰云

紹興十四年八月初,臨安城暑氣未消。

貢院街兩側的槐樹已開始飄落細碎的黃葉,青石板路上鋪了一層薄薄的金屑,車輪碾過,發出細碎的聲響。各家客棧早已住滿了赴考的舉子,酒肆茶樓里,處處可聞高談闊論之聲。有身著襕衫的年輕士子三五成群,手持折扇,高談時政;亦有白發老儒獨坐一隅,對著《五經正義》喃喃自語,顯是屢試不第,仍不死心。

陸游自陸府出門時,天色尚早。晨霧未散,坊間的炊煙與霧氣交融,將臨安城的屋宇籠罩在一片朦朧之中。他身著素色直裰,腰間懸著青玉筆掛,手中提著一方紫檀書匣,步履沉穩。身后小廝阿福背著行囊,里頭裝著唐琬親手備下的“狀元糕“——糯米粉揉成方勝形,內裹蜜棗、松仁,取“早登魁首“之意。臨行前,唐琬特意囑咐:“夫君此去,但求無愧于心,不必以功名為念。“

他微微一笑,指尖摩挲書匣邊角,那里刻著一枝極細的梅花,若不細看,幾不可察。

行至貢院街口,陸游腳步微頓。街角一處茶肆內,幾名青衫士子正圍著一卷《策論集注》爭論不休。其中一人忽拍案道:“今科主考李椿年最厭駢儷,專好策論務實!昨日我在書肆偶遇其門生,聽聞李大人在淮西時,最重農政,若考題涉及時務,必以屯田、水利為先!“

陸游眉頭微挑。這話他聽唐琬說過——那日她伏案替他整理舊卷,指尖在一篇《屯田疏》上輕輕一點:“李大人曾任淮西轉運使,最重農政,夫君若遇民生之題,當以此為例。“

正出神間,忽聽身后馬蹄聲急。一隊皂隸擁著輛朱輪馬車疾馳而過,車簾微掀,露出趙士程半張冷臉。他身著錦袍,腰間蹀躞帶上懸著一枚羊脂玉墜,玉上嵌著顆血紅寶石,在晨光中刺目如血。

“趙家公子也來應試?“阿福低聲嘀咕,“他不是蔭補了承務郎嗎?“

陸游眸色一沉。趙士程雖已入仕,卻偏要下場科舉,顯是沖著“進士及第“的名頭,好壓他一頭。更可慮的是,趙家與秦檜交好,若在科場中使些手段……

他搖搖頭,不再多想,邁步向貢院行去。

貢院門前已排起長隊。衙役挨個搜檢,連糕餅都要掰開驗看,防著夾帶。輪到陸游時,那衙役捏碎一塊狀元糕,蜜餡粘了滿手,不由嘖了一聲:“倒是精巧。“

“內子手拙,讓差爺見笑。“陸游語氣謙和,袖中手指卻微微蜷起——唐琬熬了一夜,指尖被蒸籠燙出紅痕的模樣猶在眼前。

衙役又翻檢書匣,取出筆墨紙硯一一查驗。當看到那方歙硯時,他瞇眼打量片刻,忽然冷笑:“這硯臺底下刻的什么?“

陸游心頭一跳。硯底確實刻著兩行小字——“梅心如玉,詩書傳家“,是唐琬新婚時所贈。若被當作暗號,恐生枝節。

正欲解釋,忽聽身后有人高聲道:“周巡官!這陸游的考具可有不妥?“

陸游回首,見一鷹鼻鷂眼的官吏踱步而來,腰間懸著秦府特賜的銅牌,正是貢院巡場官周閔。

周閔接過歙硯,指尖在硯底一刮,嗤笑道:“不過是句酸詩,無妨。“說罷,將硯臺丟回書匣,卻又意味深長地補了句,“陸公子才高八斗,可莫要辜負了這'詩書傳家'的美名。“

陸游不動聲色地接過考具,心中卻暗生警惕。

領了“地字七號“簽,陸游步入號舍。逼仄的隔間內唯有一案一凳,墻面還殘留著前朝考生刻的“青云“二字,已被摩挲得模糊。他取出硯臺滴水研墨,忽見硯底粘著一片薄絹——唐琬竟將李椿年的《淮西水利奏議》節抄其上,字跡細如蚊足,需對著光才能看清。

“胡鬧……“他慌忙掩住絹片,心頭卻滾過一陣暖流。唐琬素來謹慎,此舉若被發現,輕則逐出考場,重則累及名聲。可她仍冒險為之,無非是怕他……

他深吸一口氣,將絹片藏入袖中。此時,隔壁號舍傳來窸窣低語:

“趙公子吩咐了,首題若是民生策,就誣他抄襲……“

“可他的號簽在哪兒?“

“地字七號!周大人會親自來拿人……“

陸游瞳孔驟縮。

“荒唐!“他拍案而起,墨汁濺上題紙。

巡場官聞聲趕來,鄰號考生卻搶先高呼:“大人!此人欲抄襲學生文稿!“

巡場官姓周,生得鷹鼻鷂眼,腰間懸著秦府特賜的銅牌。他一把奪過陸游的題紙,見污墨暈染了“積弊”二字,當即冷笑:“污卷不敬,依律當逐出考場!”

“學生冤枉!”陸游指向鄰號,“是他夾帶——”

“血口噴人!”那考生抖開衣袖,里頭空空如也,反倒從陸游案下踢出一團皺紙,“大人明鑒,這莫非不是陸兄的手筆?”

周巡官展紙一瞧,竟是篇寫好的《積弊疏》草稿,末尾還題著“山陰陸游”四字。

陸游渾身發冷——這草稿是他三日前所寫,后來覺著引證不妥,早焚毀了!如今竟憑空出現,顯然是有人刻意栽贓。他目光掃過鄰號考生,見對方嘴角噙著一絲冷笑,心中頓時了然——此人必是趙士程安排的棋子。

“陸公子才名遠播,何須行此下策?”周巡官陰陽怪氣,“莫非是……”他故意瞥向硯底露出的絹片,“另有高人相助?”

場中舉子紛紛側目,竊竊私語聲如蚊蠅嗡鳴。陸游攥緊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他想起唐琬的叮囑:“科場如戰場,夫君若遇構陷,當以靜制動。”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胸中翻涌的怒意,拱手道:“學生愿當面默寫此文,以證清白。”

“不必了。”周巡官一擺手,“李大人最恨舞弊,來人!記下他的號簽——”

“且慢。”

一道蒼老聲音自簾后傳來。眾人回首,但見主考李椿年負手而立,身后還跟著個抱卷宗的書吏。

“下官參見大人!”周巡官慌忙行禮,額角滲出細汗。

李椿年卻不理他,徑直拿起那篇“草稿”,目光如炬,細細審視。片刻后,他忽問:“陸游,你文中引《漢書·食貨志》‘糴甚貴傷民’,下一句是什么?”

“糴甚賤傷農。”陸游不假思索,“故善平糴者,必謹觀歲有上中下孰。”

“倒背如流嘛。”李椿年頷首,又指文末,“這‘請行常平倉法’六字,可是你的主意?”

“學生不敢貪功。此乃范仲淹慶歷新政舊制,學生不過援引為例。”

李椿年忽然笑了,笑聲如金石相擊,在寂靜的號舍中格外清亮:“周巡官,你可知范公新政是哪一年的事?”

“慶、慶歷年間?”周巡官支吾道。

“慶歷八年,距今整百載。”李椿年將草稿一抖,紙張發出清脆的聲響,“這紙是去歲新制的澄心堂,墨色也未泛黃。難道陸公子未卜先知,一年前就猜中今日考題,還特意用舊紙謄抄?”

滿場嘩然。周巡官面如土色,那誣告的考生更是癱軟在地,渾身抖如篩糠。

李椿年目光如刀,掃過眾人:“科場重地,豈容爾等魑魅魍魎作祟!”他轉向書吏,“記下此人名姓,永不許再入貢院!”

那考生聞言,如喪考妣,伏地哭嚎:“大人明鑒!學生冤枉啊!是有人指使學生——”

“拖出去!”李椿年厲聲打斷,兩名差役立刻上前,將那考生架起拖走。周巡官見狀,額頭冷汗涔涔,再不敢多言半句。

李椿年深深看了陸游一眼,低聲道:“陸公子,好自為之。”言罷,拂袖而去。

陸游重新落座,才發現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他瞥向硯下絹片——唐琬抄的《水利奏議》中,正有“常平倉”三字!若非她細心備下此物,他今日恐怕難逃此劫。

他提筆蘸墨,筆尖懸于紙上,卻遲遲未落。方才的驚險猶在眼前,趙士程的陰險、周巡官的刁難、李椿年的明察秋毫……這一切,皆因他身處這權力與欲望交織的漩渦之中。

窗外,秋風掠過貢院高墻,卷起幾片枯葉,沙沙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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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場考畢,陸游踏出貢院時,天際烏云密布,雷聲隱隱。阿福撐著油紙傘迎上來,滿臉喜色:“少爺,夫人和少夫人都在府里等您呢!聽說今日貢院出了亂子,少夫人急得連午膳都沒用……”

陸游心中一暖,卻又泛起一絲苦澀。他望向城南方向,低聲道:“先去沈園。”

阿福不解:“少夫人前日不是剛插了瓶新鮮桂子?這大雨天的,少爺去沈園作甚?”

陸游搖頭,目光堅定:“我要折一枝老梅。”

阿福撓頭,還想再問,卻見陸游已邁步向前,只得快步跟上。

雨幕深處,隱約傳來報錄人的銅鑼聲。趙府的家奴正挨個給閑漢發賞錢,吆喝聲刺耳:“都去貢院門口候著!我家公子若中了,另有重謝!”

陸游冷笑一聲,加快腳步。

沈園的老梅樹屹立在雨中,枝干虬曲,焦黑的雷劈痕跡清晰可見。然而,就在那焦痕旁,幾枝新芽倔強地探出頭來,嫩綠中透著勃勃生機。

陸游伸手折下一枝,指尖撫過新芽,喃喃道:“琬兒,你看,這世間污濁,卻總有東西……是毀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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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趙府內。

趙士程斜倚在軟榻上,手中把玩著一枚白玉棋子,臉色陰沉如水。

“廢物!”他猛地將棋子擲在地上,玉屑四濺,“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跪在地上的家奴瑟瑟發抖:“公子息怒!那李椿年突然出現,小的們實在……”

“李椿年……”趙士程瞇起眼,指尖輕叩案幾,“這老東西,倒是會挑時候。”

一旁的心腹低聲道:“公子,陸游此次若中舉,只怕更難對付。不如……”

趙士程抬手打斷,冷笑道:“急什么?科場不過是個開始。他陸游再厲害,能擋得住朝堂上的風浪?”

他起身走到窗前,望著雨幕中朦朧的臨安城,嘴角勾起一抹陰冷的笑意:“陸游,咱們……走著瞧。”

元貞望歸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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