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美人對賭,確是樂事。
官臻依著她道:“小娘子想要什么,只管與我開口說。”
慕徊靈清凌凌的眼珠向屋外一瞥,嫣紅唇瓣道出蠱人的話:“二公子,你這院中的月季開得甚好,可我不喜歡月季,不如掘了去,改種其他花木?”
官臻欣然應下:“只要你能贏了我,再用自己來換……”
“成交。”慕徊靈拋下酒壇子,開始搖骰。
骰子清脆的撞擊聲來來回回地,官臻酒量不錯可也有點醉了,判斷力更是差了起來,眼里也只剩下她俏生生的臉,露出一副癡迷情狀。
慕徊靈對藍桉使了記眼色,她配合地湊到官臻耳邊喊了聲:“二公子,你又輸了!”
官臻揉了揉眼,果真是,他這才想起來房中還有其他人,礙于面子,這下只能愿賭服輸。
“來人……”官臻撐桌站起,身子搖搖欲墜,被喚來的下人扶住。
“找鐵鍬來,將院中的月季掘干凈……”
而負責照料這些月季的花奴渾身一抖,不可置信地死瞪著。
官臻見他們磨蹭,發了大火,“愣著做什么!”
“是、是。”
慕徊靈好整以暇地目睹他們倉惶退下,去找工具,翻動花泥。
“小姐,下邊會不會有臟東西?”藍桉哆嗦著靠近慕徊靈,小姐先前跟她說的話她遲遲難忘。
慕徊靈斜乜過去,附耳道:“怎么能說是臟東西呢?”
兩個姑娘說起悄悄話來,忽略了官臻,官臻不滿地拉開慕徊靈,“小娘子,你就好生陪著我。”
外面翻土的人突然干嘔一聲,聲音崩潰。
“吵什么吵!”官臻雖然迷糊,但脾氣可一點沒少。
慕徊靈道:“別停啊,繼續挖,一定要鏟除干凈。”
干嘔聲此起彼伏,直到有人實在撐不住,吱哇亂叫起來,那聲音過于尖銳,吵得官臻耳膜疼,他走出屋檐下,醉眼朦朧地去看,包裹著泥土的腐爛組織散發著濃烈的惡臭味,撲面而來的腐臭,讓官臻一下子捂著胸口嘔起來,差不多要把宵夜全都倒出食管。
官臻一時頭痛,也可能的確是喝大了,加上本就是草菅人命的富家子弟,對那些無辜慘死的少女漠不關心,先前讓人隨意處置了尸體,有的喂了狗、有的沉了江,還有的被人自作主張埋進花圃里,這時候竟給自己掘出禍害來。
“別挖了!別挖了……嘔……”他揪著花奴的頭發聲嘶力竭地質問,“哪來的?你告訴我這些東西是哪來的?”
所有人都停了手,目睹他耍酒瘋,時間靜悄悄淌走,才終于有人怯生生回:“公子、這都是您吩咐下來的……”
“滾——”
霎時間,那些下人丟了鎬頭、鐵鍬,灰溜溜地逃了。
這大爺,誰都惹不起。
官臻順手抄起一把鐵鍬,重重劈在尸身上宣泄:“你們這些陰魂不散的賤人!”
癲了,還癲得不輕,慕徊靈沒說什么,臉上只余諷笑。
她撕下一片衣紗,疊作幾層后讓藍桉蒙上口鼻,自己又重復著、同樣的做好預防。
慕徊靈提步過去,官臻被刺鼻地氣味沖得醒了酒,這時才意識到慕徊靈的險惡用心,揚手就要往她臉上招呼,罵罵咧咧著“賤人”、“毒婦”之類的詞句。
她冷哂一下,利落地將他格擋開,官臻踉蹌著往后倒,半坐在骸骨上。
“女色誤人吶,二公子,你怎么這么虛?”
言畢,她的目光又落向他腹下三寸,笑吟吟地說:“二公子,剛來時我就看過了,這宅子陰氣重,而男子為陽,女子為陰,這么濃重的陰氣,倒讓二公子沾了干凈,和姑娘似的。”
藍桉是真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得直不起腰。
被慕徊靈陰陽怪氣一番,官臻怒火攻心,要爬起來毆打她,卻動作笨拙,一如被粘在地上。
慕徊靈一攤手,惹得官臻更惱,破口大罵:“慕四!你這賤婢!”
“慕四也是你能叫的?”慕徊靈緩緩抽劍,語調中帶著點意興闌珊的懶。
“你曉得我的姓氏,是哪個‘慕’嗎?”軟劍的刃口在他面前繞動,漫不經心。
藍桉牽扯著慕徊靈的衣袖,提醒她:“小姐,離遠點,又臟又臭的。”
言之有理。
慕徊靈回退半步。
“小姐?什么小姐?”官臻浮躁地揮動手臂。
懶得與他饒舌,浪費時間。
“嘭”。
旁邊的藍桉很上道,拿起鏟子,對著官臻頭頂一拍,把人敲暈過去。
慕徊靈幽幽喟嘆:“其實他挺可憐的。”
“小姐你……”
“這么蠢的人,能活到這個歲數,挺難的,哦,脾氣還差,對了,還特別虛。”慕徊靈反復補刀,這個娘娘腔似的男人,估計還干不過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藍桉。
藍桉丟下工具,拍拍身上的塵土,與慕徊靈走回房間。
兩個女孩兒瑟縮在角落,直到慕徊靈撿起地上的外衫給她們穿上,其中一個才開口:“姑娘……他、他怎么了?”
慕徊靈摸摸她的小臉,溫聲道:“沒事,沒出人命的,現在可以走了。”
“這里是霧襄,給你們一點盤纏,結伴著回家去吧。”慕徊靈這時沒那么吝嗇,把銀子塞進她們腰封處。
守院的人被慕徊靈兩記手刀劈暈,軟趴趴地倒下。
兩個姑娘腿軟地跨過他們,對她連連道謝,之后跌跌撞撞地跑路了。
慕徊靈雙臂一伸,活絡了幾下筋骨,困得呵欠不停,“找個客棧歇一晚吧,唉,累哦。”
藍桉把她的手臂撈過來放自己肩上,“小姐,我扛著你走吧。”
慕徊靈感動不已,笑著揉她茸茸的后腦勺,“算你有良心。”
阿姐留給她的這個丫頭,笨是笨了點兒,也不會武功,但誰讓她懂事呢?
她下了血本,到客棧開了間上房,天已經快亮了,她也不管時辰,悶頭大睡起來。
……
這一睡,睡到昏天黑地,不知時辰,可她就是困得不行,連日的奔波讓她沒有精神行動,還被深困夢魘。
慕徊靈閉著眼摸摸身側,空蕩蕩的,藍桉應該是起床了。
“藍桉啊,現在什么時辰了?”
“申時一刻了。”
“……”慕徊靈懵懵的,沒反應過來,只嘟噥著,“你聲音怎么變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