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姑娘可是睡醒了?”床畔邊,那人冷惻惻問道。
頃刻間,慕徊靈睡意全無,驚坐而起,攏了攏前胸的衣衫,瞠目道:“謝沉云!”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這廝什么時候來的?
他怎么追到霧襄來了?
他怎么找到她的?
看著那張臉,真如五雷轟頂!
此刻的謝沉云沉靜中略顯憔悴,鳳目深邃,冷光熹微。
“慕四,我給你了一匹快馬,這樣都能被我抓到嗎?”
謝沉云無疑是在嘲諷她。
慕徊靈死睇著那雙昳麗的琥珀色瞳孔,抹把臉再三確認,果然是謝沉云。
“謝沉云,你這毫無分寸的蕩夫,從我榻上滾下去!”
謝沉云被她突如其來的一吼擾動心神,神色寸寸龜裂。
這個瘋子,她到底在說些什么?說出這種話來,居心何在?
他不過是守在一邊,緊盯著她,免得她有機可逃,這個慕四卻用“蕩夫”二字形容,真是瘋癲至極。
“瘋夠了嗎?”
“你剛才叫我什么?”慕徊靈壓著眉眼質問。
謝沉云勾唇,一聲冷諷:“慕四。”
慕徊靈捂著嘴打了個哈欠:“謝三公子,多日不得安寢,你是精神恍惚了?”
“云陵的探子已經回了消息,真慕三在上月就死了,而你,正好是七月半中元節被接回慕家的。”
大婚之前,他便遣人南下去探查了。
一個平日里舞文弄墨、撫琴執棋的閨閣小姐,不會有練劍的繭痕。
那點虛偽的笑意消散無痕,慕徊靈不講武德,直接扼上他的頸部,將人按倒在榻上,她半跪著,低著頭時青絲披拂、潦倒無狀,只同那地界羅剎無甚區別。
謝沉云能感受到那雙手在漸漸收攏,束縛感愈發強烈。
少女檀口翕合,字字凝霜:“謝三,有些人就是死于話多。”
謝沉云嘴角平緩而薄情,反手一掠,便壓得慕徊靈肩頭一沉,矮下身子,一點失神時,卻遭他擒住要害。
純粹力量比較,她的氣力本就不及一個高她大半個頭的成年男子。
“咳……”慕徊靈憋紅半張臉,兩手錮得更緊。
這個陰魂不散的謝三!
謝沉云暗忖她瘋起來不管不顧,寧愿兩敗俱傷都不肯退步。
他忍著窒息之苦,一手扣著床沿,借力翻身,反將慕徊靈壓住,身位逆轉,慕徊靈慌了一刻。
彼時,謝沉云單手與她周旋,撥拉下她一只手,二人單手互掐、又單手互斗,終是慕徊靈落了下乘,手被他反剪下去借膝蓋控制住,又迅速地掰開她成爪的五指,不過不慎在頸側落下兩指刮痕。
慕徊靈那時吃痛,加上窒息,淚珠在眼中打旋。
謝沉云只是扣住她的脖子,稍作威脅,“慕四,你李代桃僵,又想殺人滅口,這世道怎能盡在你掌控之中?”
慕徊靈扯嗓,費勁地回應:“謝三……這世道吃人、我……不過是想活命……”
慕徊靈扯謊無數,可這句是真的。
“你隨我回謝家,我保你活命。”謝沉云未忘來時目的。
慕徊靈雙目微翻,快被他氣死,這個謝三一邊以命相挾,一邊承諾保她一命。
“你再不松手……咳、咳咳……我現在就死了!”
謝沉云眸色暗下,他掌心虛握,并未真正掐住她,好一個慕徊靈,乖戾無常又戲精上身。
“我……我是你長嫂!”慕徊靈閉眼,擠出一滴眼淚。
她是謝無疾未過門的夫人。
謝沉云撤開手,慕徊靈抬袖一擦冷汗,側目一瞥,旁邊就是窗戶。
她也顧不得什么穿沒穿鞋,徑直沖過去要翻窗跑路,哪知謝沉云從未放松警惕,她一動,就被他環摟進了懷中,不得掙脫。
“慕四,滿城都是你的通緝令,不和我走,你要遭遇多少麻煩?”
通緝令?
慕徊靈怔忡住,“哪來的通緝令?”
“自然是官府下達的通緝。”謝沉云拉下頭上發帶,繞過她的手腕,結結實實地纏上,打了個結。
“?”
“放開!”慕徊靈兩手負于后背,不安地搓動著,偏偏這個結,越掙扎越束縛。
謝沉云慢條斯理地摸了摸頸側,指尖沾到點點血斑,他冷笑:“慕四,你不過是仗著阿兄縱容,才能逃到這里。”
“你與長公子一母同胞,那為何不與他一樣,放我一馬?”
雖然不懂謝三說謝無疾縱容她出逃是什么意思,但總之,謝三就不是什么好人。
她一介孤女,竟也輪得到左都御史親自擒拿了?
謝沉云那姿態散漫疏懶,扯著她的后領,拎貓似的給人拖出屋去,“嫂嫂,你在霧襄惹出了人命官司,先隨我去應對官府那邊吧。”
“謝三!你給我放開啊!”慕徊靈咬牙切齒,“流氓!男女授受不親!”
謝沉云可不管她的叫囂,這人氣鼓鼓地罵著他,引得外人注目,而下了樓去,藍桉正與那暗衛飲羽待在一處。
只一眼,慕徊靈脫口而出:“是你!”
飲羽自知好心幫了倒忙,羞愧難當,將幕籬拉得更上去了,只露出雙眼,喑啞低沉:“慕小姐。”
藍桉見慕徊靈被謝沉云綁著,耐著懼怕請求他:“三公子,放了我家小姐吧,她……她身體不好。”
身體不好?謝沉云略瞇起眼,想笑。
“慕四,聽到這話,你自己笑了嗎?”
慕徊靈干巴巴出聲:“哈——哈——我就是沉疴纏身、弱不禁風,你再綁著就只能得到一具尸體了。”
謝沉云懶怠與她爭辯,大致告訴她:“官氏二公子死了,你有一定嫌疑,如今正在緝拿你。”
她側抬著頭,望著他冷冽挺拔的輪廓,語氣中滿是惑然:“官臻死了?”
“死了。”
“怎么死的?”
“不是你殺的?”
慕徊靈窩火,她逃婚以來,已經被兩度栽贓,自是忍無可忍:“我殺他作甚?他又不是我的仇人。”
“官府那邊有人作證。”謝沉云道。
“他死狀如何?”
如今滿城通緝令,她平白背上污名,寸步難行,當務之急便是理清來龍去脈,為自己抹去污名。
話音初落,被拉出客棧后,就有霧襄官府的人圍上來。
“三公子,官氏那邊鬧得厲害,下官、下官實在為難。”知府對謝沉云一派畢恭畢敬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