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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三尺莫問

三十六.心無改(4)

“……嘶,好了好了,哎喲喂,這丫頭的靈臺是鐵打的么,累死我了。”

昭靈收回手,掌心一縷若隱若現的白色火焰秫地消失,齜牙咧嘴地說:“快看看,她還有沒得神智?”

朱瀚和玄陽兩人同一時刻齊齊動了,玄陽一閃身便來到臥榻之側,朱瀚卻是慌里慌張地跑上前,捏住了朱英的手掌。

“阿英,阿英?”朱瀚低聲喚道,輕輕撫過少女的額頭,指尖卻在微不可察地發抖。

朱英像是一個木頭人,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房梁,聽見自己的名字方才怔怔扭頭,應了一聲:“……嗯。”

昭靈在旁邊抄著手,見狀頗為滿意地點點頭:“不錯不錯,還記得人,沒傷到神魂。”

朱瀚終于松了口氣。

玄陽凝神打量片刻,沉吟道:“怎么沒毀盡?”

昭靈不悅地瞪了他一眼:“啊唷,玄陽大哥,這細伢兒才十幾歲,真叫我全燒干凈了,就徹底是個癡兒了,活著有么子意思?還不如你直接給個痛快,何必耗費我的周天火?”

玄陽沒接話,眼神凌厲如刀,仍是停留在朱英身上。

“再說了,她將來是要嫁去你們三清山的,就在你眼皮子下頭,你到底還愁個什么?”

“……”

見話說到這份上,玄陽卻仍不愿善罷甘休,昭靈終于惱火了,蹙起眉頭拔高了聲音:“玄陽長老,你可還記得,不管命中是正是邪,她現在也只是個什么都還沒做的小娃娃?借未然之患欺負一個毫無還手之力的娃娃,你道心可安?”

半晌,玄陽總算一拂袖,大步流星離開了天心堂,算是作罷。

眼看他的背影徹底消失,昭靈才憤憤嘟囔了句:“老牛脾氣。”

青虛這時才放下茶杯,從房屋另一邊不緊不慢地走來,站在三步遠外仔細地端詳許久,悻悻地收回視線。

昭靈始終盯著他,直到他眼神離開朱英,才笑吟吟問:“青虛長老怎地看起來似是有些失望?是哪處不合心意么?”

青虛沖她一拱手,綿里藏針:“并非,不過是為各位暴殄良才之行徑而惋惜罷了。”

話音剛落,人也消失不見了。

昭靈無奈搖頭,正欲說什么,一道少年人的身影忽然急驚風似的沖了進來。

——是宋渡雪。

宋渡雪心神不寧地等了半天,居然等到了一個他們準備燒毀朱英靈臺的結果,心頭轟隆巨震,連嘴唇的血色都褪盡了。

不,不行。宋渡雪腦中一團亂麻,所有念頭皆憤怒地叫囂著,不行,不行,為什么?憑什么?

她殺了鬼王,救了人,光明磊落,問心無愧,憑什么得到的卻是懲罰?

就因為命理陰邪,因為天生不祥,就不得不背起所有人疑神疑鬼的猜忌?就必須要忍受如此多顛倒黑白的不公?

笑話。少年人把指節掐得發白,胸膛劇烈起伏著,怒氣沖沖地就要闖進天心堂去。

滿天星羅的神仙盡是懦夫,他們怕,他不怕,他們不信,他信。他信朱英襟懷坦蕩,信她一片冰心,信她說到做到,絕對不會走上邪門歪路。

再說了,就算她以后真有可能成為殺人不眨眼的魔頭,那也是他的未婚妻,他都還沒有怕,這群人在這兒越俎代庖地防什么微?杜什么漸?

“讓我進去。”

“玄陽長老說了,誰也不能進。”守門的三清修士被他瞪得吞了口唾沫,移開了視線,“長老之令,在下不敢違抗。”

宋渡雪深吸了口氣,咬著后槽牙道:“長老若問責,你讓他來找我。”

宋朱二家間的聯姻未曾大肆宣揚過,雖不知宋大公子為何會在此地,但難道長老真能拿這位貴人怎樣嗎?到頭來遭殃的肯定還是自己。那修士欲哭無淚,壓低聲音道:“就算我放你進,你也進不去的,看見那道虛影了嗎,長老開了結界,誰也進不去。你可饒了我吧大公子,好不容易下山一趟,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再吃一頓罰也太慘了。”

“……”

即便宋渡雪身份再不凡,他自己也只是個才十三歲的凡人,面對化神結界沒有任何辦法,只能憋著一肚子火,心急如焚地等到玄陽離去,結界解開,才得以闖進來。

一進門,目光最先落在那木然躺在榻上的少女身上。

經歷了靈臺灼燒這般非人的疼痛,朱英除了面色蒼白、雙目無神外,竟一滴眼淚也沒有,只是呆呆望著房梁。

宋渡雪曾在另一個人臉上見過一模一樣的神情。

修士以肉體凡胎修神仙造化,足履白云,杖挑明月,一去三千里,乘風入太虛,何等叫人艷羨,無怪乎凡人總夢想著或有一日忽逢仙,拋卻凡塵上九天。

已見過那等景象的人,如何受得了再被打落凡間?

仿佛有一盆冷水當頭潑下,宋渡雪滿腔怒火皆被澆熄了,興師問罪的腹稿打了兩個時辰,還沒說出來一句,心先一絲絲地抽疼起來。

他頓住步子,沉默地凝視幾人良久,方才冷冰冰地行了個禮:“太師伯,伯父。”

昭靈從宋渡雪還是一團他母親腹中的肉開始就認識他了。這孩子生來聰慧至極,一向知分寸、懂進退,很少展現出這般氣急的模樣。她覺得有趣,開口逗他:“小渡雪,你就這么不信太師伯?急沖沖地跑進來做什么?”

“我……”

宋渡雪的話音卡在了嗓子眼里。

我來找你們理論,他本想這么說,但事已至此,就算把天都論翻過來,還有什么意義?更何況連朱瀚都點頭同意,他即便有再多的道理,此事也沒有他置喙的余地。

面無表情躺在榻上的朱英聞言,也緩緩地側過頭,好像也想聽聽,他到底來做什么。

宋渡雪對上她的目光,記憶里那個一身紅衣、將龍泉劍砍得鐺鐺作響的少女忽然跳出來,與現在這個蒼白的木偶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她不該在這里,宋渡雪默默地想。

她應該縱身于山野爛漫處,馳騁于魑魅魍魎間,應該無韁無縛,瀟灑自由,應該崢嶸料峭,心同天高地迥。

而不該躺在這里。

“我來帶她走。”

一句話脫口,宋渡雪仿佛幡然醒悟了一樣,他上前幾步,單膝跪下,輕輕握住了朱英垂在榻側的手指,目不轉睛地與少女漂亮的黑瞳對視,一字一頓,像在做什么鄭重的承諾。

“你跟我走嗎?”

目光灼灼,恍若一把烈火,雖然頭腦一片空白,但只憑這個眼神,朱英就打心底地感覺,這個人明白她。

和朱瀚不一樣,朱瀚愛她,但不懂她,這個人不愛她,但他懂她。

愛她的人希望她好,想要她好,強迫她好,這樣的好天生帶著主見,是他們自認為的好,不是朱英的好。但懂她的人不同,懂她的人任由她自己去選,不在乎最后究竟是天高海闊還是萬丈深淵,是功德圓滿還是粉身碎骨。

她迷迷糊糊地想起,這也是個離經叛道的小野馬,雖然跟自己叛的并非同一條道,但他也在空蕩蕩的泥濘荒原里,不在鬧哄哄的錦繡山崖邊。

現在這個小野馬來找她了,對她說,我們一起走如何。

神思恍惚的朱英想,好啊。

她眼神依舊空洞,指節卻緩慢地勾起,緊緊扣住了宋渡雪。

走。

朱瀚攔也不是,放也不是,正在猶豫間,宋渡雪已經直接把二人當做空氣,扶起朱英,慢慢地往外走去,他也只好啞然目送,直到人都走遠,才自嘲似的笑了笑。

女兒還沒出嫁,就當著他的面跟準女婿跑了,自己這父親當得可真是失敗。

昭靈還十分缺德地在一旁拱火:“嘖嘖,這兩個細伢兒感情好得真叫人嫉妒唷,這才認識沒多久,居然已能比過生養之恩哩!”

朱瀚卻并不受她的挑撥,望著二人離開的方向,心道他們感情好,是好事。

只愿將來哪天欺負她的人不是自己了,宋家的大公子仍能像今日這般來勢洶洶地闖進門,當場把人劫走,還天不怕地不怕地甩下一句“我來帶她走”。

那他也就能瞑目了。

昭靈還在咂舌,朱瀚卻已經正色,端端正正行了個禮:“多謝仙子愿意出手相救。”

昭靈唇角微微翹起,順勢抬手撫在自己心口上,裝腔作勢地叫苦:“哎喲,謝倒不必,只你這丫頭究竟是吃的什么長大,靈臺怎如此堅韌,不知燒去了我辛苦修煉多少年的精元……”

朱瀚連忙道:“仙子仗義行仁,晚輩無以為報。可說起來實在慚愧,我朱家清貧,并沒有拿得出手的寶物,仙子若有什么看得上眼的,盡管提。”

只看這架勢,仿佛掏心掏肺的誠懇,但若是仔細一想,整個朱家除了龍泉之外,還有什么值錢的東西?而天生娉婷婀娜、擅用術法的玄女后人又拿這死沉的鐵疙瘩回去有何用?

“得了吧,你來求我幫忙時,打的不就是這個主意么。”

昭靈撇撇嘴,渾不在意地擺了擺手:“當年你救我那不爭氣的小徒兒一命,今日我替她將這份情還了,你們二人的因果便斷于此,今后莫要再續前緣。”

朱瀚面不改色地點點頭:“自然。”

“不過嘛,這女娃娃的體質的確古怪得緊,且不說吸收煞氣,年紀輕輕便擁有這般堅韌干凈的靈臺,即便是我姑射玄女也不過如此了。”

她忽的湊到朱瀚眼前,二人臉貼臉,相距不過五寸,輕啟朱唇:“后生,你同仙子講個真話,你當年連我那美若天仙的小徒弟都看不上,最后究竟娶了個么子夫人,能生出這小怪胎?”

她面上笑著,眼睛里卻并無笑意,透亮得好似姑射山頂終年不凍的天池,能一眼看進人心深處。

朱瀚卻不慌不忙地抬起眼,神色自如:“仙子言重了,令徒蘭心蕙質、國色天香,晚輩怎敢染指,亡妻不過一流離失所、逃難南下的苦命人而已,不足讓仙子惦念。”

昭靈左看右看,愣是沒看出什么破綻,將信將疑地“哦”了一聲,飛走了。

待她離去,朱瀚才放松下來,輕輕舒了口氣,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坐下來慢慢啜著。

房門又一次被人“吱呀”一聲推開,來人步履匆匆:“大哥,都結束了?阿英她真的……”

“嗯。”朱瀚沉聲道:“就讓她當個凡人也好,有宋家護著,至少她這一生能過得安樂無憂。”

朱淵腳下一頓,分明是個滿意的結果,他卻不知在悵然若失什么,許久嘆息道:“……也是,這樣最好。嫂嫂臨終前所言的那些,不可能應驗了吧?”

朱瀚將目光投向窗外,朱英小時候曾在這里與他同住,長大后便搬了出去,只剩朱瀚一人獨居。

院中有芙蓉樹,乃亡妻上島第一年親手所植,而今已亭亭如蓋矣。

“自然,連修行都廢了,哪怕世間真有什么天塌地陷,千年萬歲的事,也與她無關。她怨我也好,恨我也罷,就當是……我替她自私了一回吧。”

朱淵沉重地點點頭,又聽朱瀚問:“天心堂內還有人嗎?”

“沒了,我方才路過,各家的修士都走光了。”

“好,陪大哥再去一趟,可以么?”

天心堂內,巨大的塑像一手持巨劍,一手負于身后,衣袖與發帶都高高揚起,仿佛身前即是狂風驟雨、山崩地裂,神態卻仍是泰然自若,甚至溫文爾雅的,單單站在那里,就能讓人看出無懼無畏的氣勢。

朱瀚點燃三根檀香,仰頭望去,正午的陽光透過琉璃窗瓦,被折射出絢爛的顏色,給這威嚴的大殿徒增幾分不似真實的朦朧。

許多年以前,朱瀚也這樣望著沖虛真人的塑像發過呆,心中滿是欽佩,覺得如此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真真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天絕劍這樣霸道強悍,能夠為世人誅多少邪、除多少魔、帶來多少安寧?

為何不愿意傳下來?

時至今日,他才隱約明白了幾分沖虛真人那句“不必流傳與后世”中深藏的含義。

這因失去修為而壽數將盡,兩鬢已生出白發的男人低低嘆了口氣,閉目拜了三拜,將香插進灰爐中。

毛在水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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