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那天正是月黑風高，曹家眾人酣睡時，一縷幽魂悄悄出現在曹家院子中。曹家公子曹華霖被噩夢驚醒，大口喘著氣，正覺口渴，招呼下人取水來......”
“.......沒有人回應他，曹華霖生氣地一把拉開床幔，一張蒼白的臉出現眼前！綠幽幽的眼珠子一滴滴地流著血淚，嘴里叫著：曹華霖，還我命來......”
“曹華霖嚇得屁滾尿滾，動彈不得......”
“喂喂喂，那邊干嘛呢！”一群巡街的衙役過來。
茶肆老板忙起身，悄悄塞點銅錢給領頭的那位，說道：“茶肆做點小生意，說點趣事給大家逗個樂子。”
那衙役收好手中的錢，低聲說道：“最近曹家的案子鬧得沸沸揚揚的，大人要是知道你在造謠生事......”
茶肆老板握了握拳頭，又掏出一些銅錢遞給領頭官差：“沒有造謠沒有造謠，就說點故事呢，以后不說了不說了。”
衙役滿意地離開。
茶肆小角落里兩個小姑娘正靠著墻根聽故事，沒想到剛開講沒一會兒就沒了。
扎著雙髻的圓臉小姑娘問旁邊的女孩：“小昭姐，咱們現在回去嗎？”
“等等，我想去問個事。”木小昭徑直走向茶肆老板。
木小昭笑臉盈盈地問道：“老板我剛在旁邊聽你講故事來著，講得特別好，我都聽入迷了，怪不得您這兒總是人最多的?！?/p>
茶肆老板被夸得心花怒放，回道：“是嗎？哈哈哈哈，不是我說，這方圓十里沒人比我更會講故事了。我跟你說，不是我自夸，我自小就博覽群書，博聞強記......”
木小昭邊聽邊認真地點著頭問道：“那您剛剛說的那個曹家的女鬼......”
話還沒完，茶肆老板手指放嘴邊“噓”了一聲。
木小昭會意地壓低聲音：“那個，是真的嗎？”
老板小聲說道：“故事，知不知道，故事都是人編的?！?/p>
木小昭繼續問道：“老板您編的這么生動形象，故事不全是假的吧？”
“那個女鬼是誰啊？”
老板沉默不語，面色猶豫。
木小昭懇切地說道：“老板，您就告訴我吧，我實在好奇得緊，我保證不亂說?！?/p>
老板嘆了口氣地說道：“唉，其實這也不是個秘密。在我的故事里，女鬼是柳珍珠......”
柳家有女名珍珠，膚若凝脂貌比花。娉娉裊裊身姿妙，秋波流轉氣質華。
柳珍珠是隔壁洛西村里有名的美人，這句正是當時周圍人形容她的贊美之詞。她的父親是一個秀才，在村里當教書先生，沒多少錢，平時柳秀才傳道受業解惑，她紡紗織布拿到鎮上售賣，日子也算過得去。
但是有一天，曹華霖路過鎮上瞧見了柳珍珠，圖慕其美色，欲要納柳珍珠為妾，柳秀才不同意。
這曹華霖作威作福慣了，柳秀才不同意他就找栽贓誣陷柳秀才偷盜，柳秀才是個老實人，也同意到官府去證明自己的清白，而這正好隨了他們意。
官府進去容易出來難，柳秀才本以為身正不怕影子斜，沒想到這牢里摻了曹家的勢力，吃了好一頓苦。
可憐柳珍珠知道此事后，四方奔走尋求幫助，也曾在誣告的那家人門前跪了一天一夜，最后那家人實在有些不忍心，向她指了指曹家的方向。
當晚，柳珍珠就進了曹家后門。
第二天，柳秀才就被送回了家，可是柳秀才年紀也大了，本身也有著不少病痛，經過這一番折磨，又聽聞愛女的遭遇，一口氣沒上來竟然撒手人寰。
待到柳珍珠歸家，看到的竟是父親的尸體，萬念俱灰中柳珍珠跳井自殺了。
“啊？跳井死了？這柳珍珠也太可憐了吧。”二丫聽完故事后唏噓不已。
“唉，可不是嘛，紅顏薄命啊?！崩习甯袊@道。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木小昭問道。
“沒多久，好像就是最近兩周吧，聽我隔壁村朋友說的?！?/p>
“尸體撈上來了？”木小昭追問道。
“嘶——沒有，她人挺好，沒往村子里那口飲水井里跳，跳的是另一邊荒廢的井?！?/p>
“那你們怎么肯定她跳井了？”
“有人看見她鞋子都擺邊上了?！?/p>
后面又來了新的客人，老板應答著，回過頭和木小昭她們說道：“我先去招呼客人了，你們要是喜歡常來，不喝茶只聽故事也行，我還有好多故事呢，哈哈哈?！?/p>
“好，老板您先忙?！蹦拘≌研χ氐馈?/p>
當日公堂，曹家因為中毒，所訟之事只能延后處理。吳巖召集了全城醫師為曹家診療，竟然都看不出是什么毒，只能使法子延緩毒性。就連行醫多年的全老三也說，此毒霸道。
木小昭和二丫回到老全藥堂時，門口聚了一群人。
心中隱隱有不好的預感，木小昭拉住了二丫，讓她先回家去，不要出來。
木小昭躲得遠遠的，觀察著這邊情況，不多時就看見一群衙役押著全老三和大頭走了出來。
她想起今早被派去給村子老伯送藥的全小五，此時應該還未歸，自己得抓緊去找他才行。
不管是怎么回事，這架勢看著就不像好事，官府這地方進去可就說不清楚了，柳秀才不就這樣嗎？
木小昭抄小路趁著太陽還未落下出了城門，循著全小五常走的那條道一路找過去。
終于在落日余暉時看見了正坐在牛車上的全小五。
全小五也看見了她，利落地跳下車向她跑去。
“怎么回事，怎么還過來了？”
木小昭大口大口地穿著粗氣，手指緊緊抓著他的衣袖，低聲說道：“不能回去?！?/p>
“什么？”
“不能回去！”木小昭又看一眼牛車車夫。
全小五會意，轉身向車夫招手：“大哥，你先進城吧，我妹子找我有事?！?/p>
待車夫走后，木小昭拉著全小五往山里走去。
“小昭，你慢著點，發生什么事了？”
“全師父和大頭被官府抓走了?！?/p>
“怎么會，曹家醒了？”
木小昭搖搖頭說道：“不清楚，但是他們是被衙役押著走的，藥堂門口還有人守著，我只能先來找你。”
全小五點點頭說道：“你做得對?！?/p>
木小昭接著說道：“我害怕，他們會屈打成招。他們找不到下毒的人，會誣到全老三他們身上?！?/p>
既有大頭當街爭執作為導火索，也有全老三藥堂的背景。這個解釋很牽強，但這種事吳巖他們不是沒干過。
不知為何，木小昭又想起柳珍珠的事情......
全小五察覺到木小昭情緒不對，摸了摸她的頭說道：“別擔心，哥哥在?！?/p>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他們決定在河邊先歇息一晚，明天一早問問出城的人里面什么情況。
這里水草豐茂，全小五找了些野果，就著河邊的水洗洗，遞給木小昭。
今夜無云，繁星點點倒是亮得很。
在很久以前，木小昭還和阿爹阿娘姐姐住在一個小山村里，也是這么亮的星夜，他們圍在一起，燃起篝火唱著歌，她和好朋友琴琴爬到樹上說話，偷看石頭哥哥給姐姐送花......
木小昭雙手抱膝，把臉埋進臂彎里。
全小五看她郁郁寡歡的模樣，開口說道：“有一次我和師父也是晚上進到山里，遇到了一群狼?！?/p>
木小昭側過頭來看著他，眼睛亮亮的，全小五看著她笑了，接著說道：“我們走著走著就感覺后面好像有什么東西跟著，回身一看，黑夜亮著綠幽幽的光，一雙接一雙的。”
“后來呢？”
“跑啊，師父拉著我的手就往前面跑，結果沒注意掉進一個陷阱，那洞大概有三米深?！?/p>
“我們爬不出去，但是那狼也進不來?！?/p>
“那怎么辦？”木小昭問。
“嗯，我當時也是這么問師父的。他說，福禍相依，雖然我們跌進陷阱，但是躲過狼口了?，F在什么都不要想，睡一覺?！?/p>
“睡一覺？”
“嗯，他說，天塌下來先睡一覺，睡醒就解決了。然后我們真的在那個坑里睡了一覺，天亮之后，我踩著師父的肩爬了出去找人過來，這時我才發現他的腳扭著了，我擔心極了，他卻呵呵一笑說他就是大夫自己能治?！?/p>
“哈哈，倒是挺像他作風的。”
全小五揉了揉木小昭的腦袋說道：“所以，先睡吧，不要想太多。我會把他們都安全帶回家的。”
木小昭點點頭說道：“嗯，我相信你?！?/p>
......
“師父救我，師父......”
迷迷糊糊地，木小昭聽見全小五好像在說夢話，撐起身子一看，發現他身體好像在抽搐。
“小五，小五，你怎么了？”木小昭瞬間清醒了不少，湊近一瞧，全小五兩頰緋紅。木小昭用手摸了摸他的額頭，燙得嚇人。
“小五，你能聽見我說話嗎，小五，你醒醒。”
全小五隱約聽見木小昭的話，用力睜開一道縫，微弱地說道：“小昭......”隨后陷入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