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士頓的春天帶點濕氣,早上天微亮時街道仍有些寒意。
林初夏拖著行李走進會場,身後是高舉LOGO的黑色論壇旗幟。她穿了一件軍綠色風衣,步伐乾淨俐落。比起出差,這次更像一場出戰。
手機震動了一下,解鎖後是一條訊息。
【程以寬】
記得上次在電梯裡,妳說:「別忘了今天這個版本的我。」
今天是哪一版?
她看著那行字,站在大廳轉角處,忍不住笑了下。
【林初夏】
Version5.3:論戰專用,不宜接近。
【程以寬】
我有預警模組,不怕閃崩。
—
論壇第一天,林初夏和程以寬分別作為金融策略代表與技術架構總監,被安排在同一組專案團隊——與即將上市的能源科技企業合作一個跨系統AI預測模組案。
她主要負責整體市場風險結構設計,他則處理模型底層邏輯與反應機制。
開場合作出奇地順。他們已經習慣彼此的節奏——林初夏講話清楚直接、框架邏輯強,程以寬話少,卻回應得總是落點極準。
直到Leo出現。
Leo是該企業外部顧問,常年在歐洲工作,近期被調回亞洲上市規劃,學歷背景與程以寬相似,外型也不差,但性格是那種「習慣吸引目光」的類型。
論壇第二天下午,在一次小組演示後,他主動走向林初夏,禮貌中帶著一點挑逗開口:
「你剛剛那段市場模型推演講得太乾淨了,我想聽完整版,晚點可以約個時間深入聊聊?」
林初夏淡笑應對:「你想聽的是市場結構,還是我對結構的偏見?」
Leo眨眨眼:「都想聽,特別是妳說話時的節奏感。」
那一幕,剛好被站在側邊的程以寬聽見。
他沒有介入,也沒有露出異色,只默默走回筆電前,打開剛剛那段模型報表,把風險容錯調整得更極端了一點。
—
當晚十點,林初夏正在簡報室與Leo對模組報告,氣氛專業中微妙。
門被輕敲兩聲。
她抬頭,看見程以寬站在門外,沒進來。
「模型參數再更新了一版,我直接傳妳信箱。」他說完便離開,沒多停留。
Leo挑眉:「他好像不是太高興?」
「他只是工作效率太高,有點強迫癥。」
「那妳對他……?」
「是合作對象,跟你一樣。」她語氣清淡。
—
論壇最後一天是結案展示,每組合作方輪流上臺演示。
林初夏與程以寬並肩站在臺前,流程推演清楚明快,數據結構與應變邏輯獲得不少好評。
展示結束後,程以寬照常淡定離場,連一句「我們做得不錯」都沒說,只簡單收好筆電,點了點頭。
林初夏看著他背影,有些想笑。
「一樣傲慢,但還挺值得信任。」
—
晚宴設在酒店頂層,氣氛正式但鬆弛。
Leo幾杯酒下肚後開始放開:「初夏,妳這幾天太讓我驚艷了。說真的,之後我們在上海會不會有機會再碰上?」
她抿了口香檳,平靜道:「有機會再說,工作走前頭。」
「所以我現在只能繼續扮演工作夥伴?」
她看著他,語氣沒變:「Leo,我一向不太把私人情緒放進公式裡。」
—
就在她準備轉身離席時,一杯水從側桌被碰翻,酒灑了一地。
程以寬出現,幾乎無聲地站在她身旁。
他低聲開口,只說一句:「我送妳回去。」
她愣了一下,對上他的眼神。那眼神裡沒有明說的情緒,但……她突然不想再說「不用」。
「好。」
—
飯店走廊寂靜,兩人一路無語。
她走得不快,像是刻意拉長這段「還沒結束」的時間。
進電梯時,他先按了她的樓層,又停住沒說話。
「你是特地來找我的?」
「不是。」
「那剛好路過?」
「也不是。」
她偏頭看他,挑眉:「那是什麼?」
他語氣一貫平穩:「是我沒想讓Leo送妳回來。」
她笑了,是真的笑了,眼裡閃過一點疲憊與好奇的柔光。
「你這樣說,挺主觀的。」
「我今天只信主觀。」
電梯門打開,他沒有跟進去,她轉過身看著他站在原地。
「你不上來?」
「我上來,今天應該會不太冷靜。」
她看著他,沒馬上回答,過了兩秒才說:
「那你今天就冷靜一點。」
—
她進房門,他跟著進去。
房間裡很靜,窗簾沒拉,夜色與城市光影映在牆上。
她坐在床邊脫下外套,回頭看他。
他站在房間中央,像是在計算一個風控臨界點。
「你一直都這麼自制嗎?」她問。
「妳不是說過,過度調整也會讓模型崩盤?」
她起身走近他,一步步慢慢靠近,直到站在他面前。眼神很近,氣息也近。
「那你現在,是要穩住參數,還是打破模擬?」
「我還沒決定。」
她笑了一下,輕聲說:
「好,那我們就先別決定。」
—
他們沒有接吻、沒有擁抱,
只是站得很近,近到任何一秒都可能跨過那條線。
他伸出手,輕輕碰了一下她手指,又收回。
她沒有追問,但也沒有後退。
他說:「我今晚就到這。」
她點點頭,語氣極輕:「這樣挺剛好。」
—
門關上那一刻,兩人都知道——
這條線,只是還沒踩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