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點多。
林初夏在一片靜謐中醒來。
窗外紐約的天還是黑的,只有城市微弱的燈光,從百葉窗縫隙灑進來,在地毯上鋪出淡淡的光斑。
她一動不動地躺著,聽著耳邊穩定的心跳聲。
程以寬還緊緊抱著她,掌心扣在她後腰的位置,像是即使睡著了也本能地不願放開。
林初夏輕輕仰頭,看著他熟睡的側臉。
輪廓線條在暗光中顯得格外立體,眉峰微蹙,呼吸沉穩。
她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描摹著他下顎的弧度,動作輕得像是怕驚動他。
心裡一陣酸澀湧上來。
——幾個小時後,他就要離開了。
雖然知道這並不是分離,只是暫別,但仍然忍不住捨不得。
「程以寬。」她低低地喚了一聲,聲音幾乎聽不見。
他沒醒,只是下意識收緊了手臂,把她更緊地摟進懷裡。
林初夏微微笑了,鼻尖酸酸的。
她閉上眼,將臉埋進他胸膛,貪婪地聽著他的心跳聲,像是在給自己蓄滿力量。
再醒來時,已經是清晨六點半。
程以寬已經醒了,正低頭看著她,眼神溫柔得不像話。
「早安,小朋友。」他輕聲說,嗓音帶著剛醒的沙啞。
「早安。」林初夏揉了揉眼睛,聲音還帶著鼻音。
他伸手替她撥了撥亂髮,低頭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個極輕的吻。
「今天不用趕,」他哄著她,「再賴一會兒床。」
「可是……」她咬咬唇,小聲說,「我怕一躺就不想放你走了。」
程以寬輕輕笑了聲,摟著她的手收緊了一點。
「可以不放,我給你抓著。」
林初夏窩進他懷裡,閉上眼,輕輕點頭。
他們就這樣抱著,又靜靜躺了一會兒。
直到鬧鐘響起,他們才不情不願地起身收拾。
—
吃過簡單的早餐後,林初夏陪著程以寬整理行李。
他的東西不多,一個大背包就能裝完,但她還是仔細幫他折好了襯衫,確認護照、機票、錢包都收好。
「水杯、充電線、筆記本……」她一邊念,一邊檢查。
程以寬站在旁邊,靠著牆,雙手插進口袋,靜靜地看著她忙碌的樣子。
眼神溫柔得能把人溶化。
「幹嘛一直看我?」她瞪他一眼。
「在記。」他淡淡地說。
「記什麼?」
「妳這個樣子。」他聲音低啞,「每一秒,都想記下來。」
林初夏耳根發燙,嘟囔著轉過身去繼續幫他收行李。
—
八點半,他們搭上了前往機場的車。
一路上,兩人都很安靜,只牽著手,掌心緊扣,像是不想浪費任何一秒鐘的溫度。
車子開過熟悉的街景,每一個轉角、每一盞紅綠燈,林初夏都覺得特別刺眼。
到達機場時,天已經完全亮了。
人潮湧動,廣播聲此起彼落,一切都在提醒著他們——時間到了。
辦完登機手續後,程以寬拉著她在角落找了個位置,還有最後半小時。
他坐下,把她拉進懷裡。
「想哭了?」他低聲問。
林初夏咬咬唇,搖搖頭,但眼眶卻慢慢泛紅。
「別哭,」他抬手輕輕擦掉她眼角滲出的水光,「我們很快又見了。」
她抬頭看他,努力擠出一個笑:「下次換我飛去找你。」
「好。」他低頭吻了吻她額頭,「等妳。」
「而且……」林初夏吸吸鼻子,聲音小小的,「我要你每天都打卡報到,不準失聯。」
「遵命。」程以寬輕笑,捏了捏她的臉頰。
她鼓著腮幫子瞪他,眼裡卻藏著無盡的不捨。
—
登機時間快到了。
程以寬起身,拉著她的手,指尖一寸寸地摩挲。
最後,他在她耳邊低聲說:
「初夏,等我回來。」
林初夏點頭,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嗯,我等你。」
他低頭深深吻了她一下,像是把所有想說的話、所有捨不得,都灌進這個吻裡。
然後,鬆開手,轉身,走進人潮之中。
林初夏站在原地,看著他越走越遠,眼前有些模糊。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登機門後,她才慢慢低下頭,輕輕抱緊了自己。
心裡一遍遍地默念:
——快點再見吧。
不要太久。
她站在機場大廳外,目送他消失在人潮之中,任由寒風吹得臉頰微微發疼,卻怎麼也不想立刻離開。
直到手機震了一下,是他發來的訊息:
【回去小心,別一個人在外面發呆太久。
記得,等我。】
林初夏咬著唇,終於轉身,叫了輛車回公寓。
車窗外紐約的早晨依舊忙碌,喧囂、冷冽,她窩在後座,把臉埋進圍巾裡,任由眼角濕氣慢慢蒸發。
回到家時,她換了鞋,脫下大衣,才發現玄關櫃子上放著一個小小的牛皮紙袋。
上面貼了一張便簽紙,熟悉的筆跡俐落而安靜:
【給妳。】
她愣了愣,小心翼翼地打開。
裡面躺著一張摺好的信紙,還有一條細細的銀色項鍊,墜子是一顆小小的星星,低調又精緻。
林初夏捧著信紙,慢慢攤開。
信上,是程以寬一貫簡潔而認真的字跡:
【初夏:
這幾天,謝謝妳讓我知道,
愛一個人,不只是留在心裡,也可以是每天看著她笑、幫她端一杯熱咖啡,或者什麼都不說,只要牽著手就夠了。
星星是送妳的。因為那天在雪場妳說過,“雪地裡的星星好像更近。”
以後,無論我在哪裡,
妳只要低頭,就能看到我送妳的星光。
很快,我就會再回來。
妳別忘了我。
——以寬】
林初夏讀著讀著,眼眶又忍不住濕了。
她摘下脖子上原本的細鏈,換上這條新的小星星。
墜子貼在鎖骨上,冰冰涼涼,但心口卻燙得像是盛著整個夏天。
她輕輕握住小星星,低聲喃喃:
「怎麼可能會忘記你啊,傻子。」
—
那天晚上,她躺在床上,捧著手機,還是一遍又一遍翻著那條訊息。
窗外的星星很遠很遠。
但她心裡知道,有個人,正穿越時差與千山萬水,在努力靠近她。
即使暫時分開,
他們也從來沒有真正離開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