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紐約氣溫逐漸回暖，街頭行人開始減少厚重外套，但對林初夏來說，春天並不溫柔。
自從三月底接手新案後，她的日程被壓到緊繃，每天早上七點出門，夜裡十一點回家，手機不離身，腦中永遠盤旋著模型參數、回測數據、資金池變動。
同時，她也感覺到了一些微妙變化——
章浩然，不知不覺間開始頻繁出現在她身邊。
有時是替她擋掉會議中一些不必要的問題；有時是會後遞來熱騰騰的咖啡，笑著說：「你太忙了，記得喝水。」
甚至在一次午餐時間，他笑著問她：「有沒有男朋友？別太拼了，不然連人家追你都沒機會。」
林初夏只是淡淡笑了笑，沒正面回答，繼續低頭整理資料。
四月中旬，紐約某個微暖的週五傍晚。
林初夏結束一場高強度會議後，被同事半哄半拽地拉去參加部門聚餐。
「再不來放鬆一下，你就要長在會議室裡了！」同事Ashley笑著打趣。
林初夏無奈，只能答應。
聚餐地點選在曼哈頓下城一間熱門餐廳，落地窗外是繁華車流，室內卻暖意洋洋。
大家熱絡地聊天、開酒、自拍，氣氛比白天的會議室輕鬆太多。
林初夏難得放下筆電，跟著喝了點紅酒，神情比平時柔和許多。
章浩然坐在她旁邊，悄悄幫她倒酒時，低聲說：「今晚難得，不用想數據，不用想回測，也不用想那個總是讓你皺眉的系統bug。」
「嗯。」林初夏輕聲笑了一下，眼尾微微彎起。
章浩然盯著她的側臉看了幾秒，心底一陣悸動。
——這樣的林初夏，太少見了。
席間，同事們玩起了小遊戲，輸的人要合照並上傳社群平臺。
林初夏向來運氣不好，結果被點名上場。章浩然笑著走過來，主動站在她旁邊，揚起一邊眉毛，玩笑道：
「這張照片，不可以刪喔。」
她無奈，只能配合微笑。
咔嚓一聲，照片上傳至部門私密社群，順便標記了人。
【#最強策略組的周五放鬆時光
#林初夏太美了吧
#浩然今天笑得有點太開心】
下面很快就冒出一排排留言：
【兩位太配了吧！】
【策略組情侶未來可期】
【浩然哥這次應該要主動點！】
有人還打趣tag了章浩然：【還不快表白？】
林初夏看到後只是失笑，沒放在心上。她知道這些都是同事起哄，無意惡意。
但這些文字與照片，卻像意外落入了另一個人眼裡。
—
同一時間，舊金山夜晚十點。
程以寬坐在書房，剛結束一場技術會議，隨手滑開手機。
例行性地點開林初夏的朋友圈更新。
本以為是工作截圖，或是某個數據報表的一角。
卻在滑到部門小圈圈分享時，看到了那張照片。
林初夏站在餐廳昏黃的燈光下，側臉柔和，唇邊噙著笑意。
而她身邊，站著那個叫章浩然的男人，眼神炙熱，笑容毫不掩飾。
【#浩然今天笑得有點太開心】
【#策略組情侶未來可期】
這幾個標籤，像針一樣扎進程以寬的視網膜。
他指尖頓了一下，屏幕亮著，他盯著那張合照，眼神漸漸冷了下來。
手機幾乎被他握得發燙。
他一向冷靜，對情緒控制極好，但此刻，胸口卻湧上不易察覺的悶意。
——什麼情侶未來可期？
——笑得太開心？
他盯著照片上的林初夏，眉頭緊鎖。
她喝了酒，眼神微微柔軟，笑得比平常辦公室裡還要輕快一點。
程以寬盯著她的笑，指節青白，內心某個無聲的地方正慢慢崩裂。
他拿起手機，打開對話框，打了幾個字，又刪掉。
【今晚聚餐？】
【誰陪妳回家？】
【喝多少了？】
最後他什麼也沒發，只靜靜把手機扣上。
低頭冷笑了一聲。
——林初夏，不會那麼輕易被誰拐走的。
他應該相信她。
但心臟還是有點疼。
—
另一邊，聚餐結束後，林初夏跟同事們道別，一個人走在回家的街道上。
夜風帶著涼意，酒意在她體內轉了一圈，讓她微微發熱。
她拿出手機，想著要不要傳訊息給某人。
思索間，手機震動了一下。
程以寬發來訊息：
【到家了嗎？】
短短六個字，沒有提照片，沒有提標記，什麼都沒問。
林初夏看著那行字，忽然笑了。
心口那點微微發脹的疲憊，被這句話輕輕拍平了。
她快速回了一句：【剛到。】
又補了一句：【等下視訊？】
對方秒回：【好。】
林初夏收起手機，加快了腳步。
—
夜裡十點半。
兩地連線。
畫面一亮，彼此就看見對方。
她扎著低馬尾，穿著家居服，靠在床頭，眼神微紅，大概是酒精還沒退。
他穿著簡單的黑色T恤，坐在書房，背後是深色窗簾拉著，只開著一盞小燈。
「喝多了？」他淡淡問。
她搖頭，語氣有點軟：「沒有，兩杯而已。」
他點頭，沒多問，但眼神從她臉頰一路掃過，看得仔細。
「今晚好忙。」她撐著臉頰，嘟囔，「一直被問東問西。」
「嗯。」
「還拍了合照。」她自己主動提起，語氣平靜。
「我看到了。」他聲音低啞。
林初夏頓了頓，盯著他，忽然輕笑：
「吃醋了？」
程以寬沉默幾秒，然後淡淡道：
「我不喜歡別人站妳那麼近。」
林初夏咬唇，眼底閃過笑意。
「別擔心。」她輕聲說，「我只有你一個。」
這句話像是輕輕地，撫過他心口。
程以寬眼神暗了暗，聲音也低了下來：
「記住妳說的。」
林初夏點頭。
這場遠距離裡的小小暗湧，最後被她一句話，輕輕收了起來。
但心裡的波動，卻沒那麼容易平息。
——有些東西，會靜靜埋下種子，等到某天，在心臟深處，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