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節前夕,上海氣溫驟降,一連幾日都是濕冷的陰雨天。
林初夏站在落地窗前,目光停在灰濛濛的天際線上,手中是剛批完的一份年度預算文件。這週整個部門幾乎都在加班,為了在放假前把預算案送審,她連續三天加班到晚上九點。
程以寬卻出奇地沒有多問,只是在她每晚到家後準備好熱湯、熱毛巾,默默替她撐住那些她不願聲張的疲憊。
週四下午五點半,林初夏剛從會議室走出來,就收到他的訊息:【週末妳的假批下來了嗎?】
她回:【批了,週五中午就能走。你到底要帶我去哪?】
【先保密,只能透露一點——是個我們有回憶的地方?!?/p>
她看著那行字,不禁一怔。
有回憶的地方?會是哪裡?
程以寬說過這個聖誕節由他安排,她原本以為只是找間不錯的飯店小住個兩天,沒想到居然還要提前請假。她隱約覺得他似乎準備了什麼,但他藏得太穩,她一時也想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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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程以寬正坐在公司空置的會議室裡,透過筆電與美東的一家溫泉旅館負責人確認最後細節。
「房間已經預留,包廂晚餐與露天雪景泡湯池已經依照您的要求布置。」對方以英文回應
「太好了。」他呼了一口氣,手握成拳,慢慢鬆開。
那枚戒指,是她在巴黎櫥窗前短暫停留時看過的款式。他當時默默記下品牌與型號,回到上海後託人訂製,等了三個月才收到。
她大概不知道,從一年前他們在紐約郊區那間溫泉旅館共度那個無言卻深刻的夜晚開始,他便有了現在這個計畫。
不需要華麗舞臺,不需要觀眾。他只想在那個他們故事真正開始的地方,把那段未竟的話語,說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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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五中午,他們收拾好簡單行李,在虹橋機場會合。
「還是不肯說?」林初夏拉著行李箱,瞇眼看他,「你這種故作神秘的態度已經維持超過五天了?!?/p>
「再忍一下?!顾χ鴮⒌菣C證遞給她。
她低頭一看——目的地:紐約。
心跳頓時漏了一拍。
「你……居然要帶我回紐約?」她錯愕地看著他,「我們不是說過這次不出國的嗎?你怎麼……」
「只是短暫幾天?!顾舆^她手上的行李,語氣溫和卻不容拒絕,「那裡還有一些東西,我們沒來得及好好說清楚。」
林初夏看著他,心頭不禁一陣悸動。
她不是沒想過,有一天會再踏回那座曾經帶給她無數打拼記憶的城市。但她從沒想過,是在這樣的時機、這樣的氣氛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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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落地時,已是當地時間清晨六點。
紐約正值初雪,機場外白茫茫一片,寒氣撲面而來。
「好久沒聞到這裡的冷空氣了?!沽殖跸奈艘豢跉?,笑著拉緊圍巾。
程以寬握住她的手:「冷吧?」
「不冷,有你在就不冷?!?/p>
她說完自己也愣了愣,這句話脫口而出,語氣卻意外真誠。
他眼底柔光一閃,沒有多說,只是牽著她的手,帶她往停車場走去。
一臺事先預約好的黑色轎車靜靜停在外面。
他幫她打開車門,坐進後座,隨即吩咐司機前往旅館——紐約郊區那間他們一年前一起滑雪過的地方。
「你還記得這條路?」她靠著窗邊,看著沿途被雪覆蓋的屋頂與松樹,心中浮起一絲莫名的情緒。
他點頭:「記得很清楚。那天我們就是這樣一起來的,路上還因為導航走錯多繞了一個出口。」
她失笑:「你還記得啊?」
「妳那天氣到不講話,我怎麼會不記得?!?/p>
她一愣,接著笑出聲,打了他一下:「你還記仇?」
「我記得的是——那天晚上妳靠著我睡著的模樣?!?/p>
車窗外雪花飄落,車內空氣卻暖得像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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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點半,他們抵達旅館。
熟悉的木造建築依舊坐落在白雪覆蓋的山林之中,像是一年前的回憶被原封不動地保存下來。
櫃臺人員確認完身分後,微笑著遞上房卡:「歡迎回來,程先生,林小姐。您的套房已準備好,還有晚上的私人泡湯與晚宴,時間都依照您的要求安排完畢?!?/p>
林初夏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你這是……早就預謀好的吧?」
他勾唇一笑:「我只想把去年沒說出口的東西,好好說一次?!?/p>
她沒再追問,只是握緊了他的手。
夜色漸漸降臨,雪仍然飄著。
程以寬站在陽臺上,看著那片靜謐的雪景,手心緊握著口袋裡的絨盒,指尖微微發熱。
明天,就是他要說出口的那一天。
但他知道,真正的答案,其實早就在他們心裡。
夜色已深。
林初夏泡完湯,擦著頭髮從浴室走出來時,程以寬正站在陽臺邊,背影筆直,被飄雪與溫泉蒸氣包圍著,彷彿陷在時間靜止的畫面裡。
「你怎麼站在外面?不冷嗎?」她裹著浴袍走過去,手裡還抓著毛巾。
他轉過身,對上她的目光,語氣溫和:「不冷。這裡的空氣,讓人清醒。」
「說得像哲學家?!顾α寺?,「有什麼話要跟我深夜告白的?」
程以寬沒有立刻回答,只是伸手將她摟進懷裡,輕聲道:「還記得這裡嗎?」
她靠在他胸前點點頭:「怎麼會不記得。」
他低頭望著她:「去年,我們就在這個時間,在這個房間外看雪。那時候還在試探,還沒說破?!?/p>
「那時候你還很嘴硬。」林初夏笑著說,「說什麼只是朋友,結果下一秒就偷親我。」
「哪有偷?!顾瘩g得心安理得,「那是主動進攻,成功的那種?!?/p>
「好好好。」她笑得眼尾微彎,「程總果然攻必得?!?/p>
他笑了,語氣卻多了幾分柔軟:「我那天沒有緊張,只有一個念頭——如果是妳,就不怕?!?/p>
林初夏聽得一愣。
「因為我知道,妳不會轉身就跑。」他語氣堅定,「即使還沒說清楚,我也知道,我們遲早會走到現在這一步?!?/p>
她望著他,眼裡浮現一層光:「你總是這麼有自信。」
「不是自信,是——我認定了?!顾皖^吻了一下她額頭,「從那一晚開始,我就知道,我想把所有節日都跟妳一起過?!?/p>
林初夏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靜靠著他,讓這份安靜與雪落一起沉入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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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邊的燈光昏黃,室內瀰漫著薰衣草的香氣。
林初夏鑽進被窩,看著準備熄燈的程以寬:「你明天真的不說要去哪吃?」
「妳不是喜歡驚喜?」
「我也怕你給我驚嚇?!?/p>
他失笑:「就那間你說甜點盒像珠寶盒的木屋餐廳?!?/p>
她眼神一亮:「你還記得?」
「我連妳那天吃了什麼都記得。紅酒燉牛肉配莓果起司塔,還說太甜,但盤子一口不剩。」
林初夏瞪他一眼:「程以寬,你這種記性……很危險?!?/p>
「對別人我不記得,只記得妳?!顾Z氣平淡卻篤定,「這樣就不危險了。」
她抿嘴笑了,轉過身背對他,語氣卻輕柔:「那你明天一定要讓我驚喜,不然我會記仇?!?/p>
「明天晚上,妳會記一輩子?!顾拷?,輕聲說道。
她沒回話,卻在棉被裡勾住了他的手指,默默握緊。
窗外雪還在下,靜靜地,像一場為他們而來的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