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記錄沒被刪除，只是沒人打算再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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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點，咨詢室辦公室。
蘇晚坐在電腦前，熱線后臺系統一如既往地運行著，頁面上是一片無聲的表格與編號序列。她習慣性地做著記錄清理，卻在某個刷新界面停下了動作。
那條失敗語音，依舊躺在“臨時緩存區”，不在正式歸檔，不在異常記錄，也沒有分配編號。
她皺了皺眉，點開詳情。
系統提示跳出：
【數據歸類異常·請聯系系統管理員】
她不懂這些技術字段，截圖發給平臺技術支持。
十分鐘后，電話響了。
“你那邊說是哪個記錄？啊……看到了，那個，系統識別失敗了。”
對方語氣散漫。
“識別失敗為什么沒轉人工審核？”
“那得看情況。匿名通話又沒有號碼標識，還夾了雜波，系統就默認是外部干擾，跳過去了。”
“但它進了緩存。”
“對啊，但沒進入流程。就是處理不了也不處理。”
“這合理嗎？”
“后臺又不是只為它一個服務的，系統要跑得起來，就得犧牲一些沒意義的東西。”
蘇晚沒繼續問，對方也沒再補充，很快掛斷了。
她沒動，盯著屏幕發了幾秒呆，然后戴上耳機，點了播放。
那段錄音她已經聽過好幾遍。
短短六秒，開頭是嘶嘶的電流噪音，像從深水里浮上來的呼吸。接著，是一句極輕的低語：
“她不是想離開的，我知道。她只是……只是沒來得及說完那句話。”
聲音一停，整個辦公室陷入了某種近乎真實的靜。
蘇晚緩緩摘下耳機，把它放回桌上，視線停在那條沒有編號的記錄上。
沒再聽第二遍。
她的指尖輕輕在桌邊敲了兩下，把桌角的一張便簽紙撕下，又慢慢疊起來，丟進了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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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手機震了一下。
她低頭，是沈聿發來的一張截圖。
【文件標題】：教學樓三棟/監控殘存片段調檔申請
【發起人】：沈聿/心理側寫組
【當前狀態】：權限不足·無查看權
沒有說明，也沒有解釋。
蘇晚沒回消息。
她盯著那張截圖看了一會兒，然后鎖了屏，把手機放在一邊。
窗外天黑了，屏幕光線映在她掌心上。
她沒說話，只是知道了——
有個人也在查那晚的事。
也許從很早之前，他就知道她還在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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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缺席的身份，越可能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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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點，市局心理側寫組辦公室。
沈聿坐在一摞未歸檔的卷宗旁，目光停在電腦屏幕上剛調出的訪客通行記錄表。
那是一份三個月內的出入登記清單，數據來自校方保衛處，篩選條件限定為“南校區·教學樓三棟·夜間段”。
表格里寥寥幾行。
其中只有一筆，在“事發當晚”這一行時間軸上，顯得極其突兀。
【入校時間】：凌晨01:28
【通道】：西側門
【姓名】：李彤
【身份】：校外協助人員
【事由】：設備檢查
沈聿手指敲了敲桌面，招呼小莊：“這個人查過了嗎？”
“剛調過。”小莊邊說邊把一疊資料放到他面前，“查不到備案。教學樓管理處說沒申請過夜間維護，教務處那邊也沒人報備‘設備協查’。行政系統里根本沒有‘李彤’這個人。”
“入校碼怎么批的？”
“我們追到一個實習生。他說是有人打電話讓他放的口子，但沒錄音。”
“她其他出入記錄？”
“整個三個月，就這一條。”
沈聿沒說話，盯著那條記錄看了一會兒，隨手把“李彤”這個名字寫進筆記本，在后面加了一條斜杠：
李彤｜身份異常/系統外授權/非連續軌跡
他打開圖像調閱系統，嘗試匹配西門口的出入畫面。
畫面順利加載，但從01:26到01:32之間，畫面突然斷幀。
沈聿瞇起眼，看著圖像提示：
【設備斷鏈/短暫失效/自動重啟】
“西門口攝像頭剛好在她進樓那會兒壞了？”他輕聲說。
“系統自我修復。”小莊回答，“之后又正常了。”
“那抓拍呢？她進樓門口會有圖像。”
“抓拍系統也是斷開的。”
沈聿靠回椅背，像是重新組織思路。他不是第一次遇見這種干凈得過分的記錄：
沒圖像；
只有一次性出入；
實習生批的入校碼；
沒有長期入校卡綁定；
備注填得干脆利落，像提前寫好。
“她不只是臨時幫忙。”他說，“就像是誰給了她一張一次性的通行證。”
“你覺得她替誰來？”
沈聿搖頭，在筆記本上又寫了一行字：
李彤/動機未知/暫無系統歸屬
他本能想丟一張面部圖去人臉識別系統，但在那之前，他知道自己還得確認一件事：
“從她入校后，到凌晨三點之前，有沒有系統記錄她再次刷卡出門？”
小莊搖頭：“沒有。”
“也就是說——她進去之后，就憑空“消失了”。
沈聿冷笑了一下。
他站起身，把剛才那頁打印記錄撕下一角，塞進外套口袋。
“我出去一趟。”
“去哪兒？”
“她出現過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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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名字寫在系統里，是為了不被誰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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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點半，整層樓只剩蘇晚辦公室的燈還亮著。
她沒離開，重新坐回電腦前，把熱線系統的權限頁面調到了“非正常終止記錄”模塊。那通她始終沒歸檔的語音記錄還在緩存區掛著，像個沒人認領的行李箱，孤零零的被擱在失物招領處。
她沒有再次播放音頻。
那句話她已經聽得太熟了。
“她不是想離開的，我知道。她只是……只是沒來得及說完那句話。”
現在，她更在意的是：系統當時到底識別出了什么，又沒處理什么。
她點開那條記錄的詳情頁，從來電路徑一路滑動到最底部，找到“初始登記字段”。
那是系統在通話連接前幾秒內，自動抓取并轉譯的內容。
她看到一行字：
【輸入名：李彤】
她的視線停了幾秒。
這個名字，她從未在其他資料里見過。
不是學生系統綁定戶，不是熱線長期來訪者，甚至不是平臺工作人員名單上的任何一個人。
這個名字，沒有在其他任何記錄里出現過。
她調出那段記錄當時自動生成的來訪摘要，仍然是空的——
性別：女
年齡：16
來電狀態：隱藏號
終止方式：中斷
備注：“她說想找一個……聽得懂的人。”
蘇晚皺起眉。
她記得這句話，也記得這位女孩并沒有留下任何正式可用的信息。但現在，這個名字突然從系統內部跳了出來，就像有人提前悄悄說了它一遍，只是沒人當回事。
她打開短信，找到昨天沈聿發來的那張截圖。
那是市局系統的調檔失敗記錄，上面顯示：
【文件標題】：教學樓三棟/殘檔片段
【狀態】：訪問受限/權限不足
沒有說明查的是誰，也沒有附言。
她原本以為沈聿只是例行在查一條線索。可現在，她卻在自己這里，看到似乎名字和時間撞上了。
李彤。
她沒辦法確認這個人跟那天有沒有關系。
也無法得知那條調檔失敗的記錄到底指向什么。
但有些事情，就是直覺。
她拉開抽屜，從里面抽出一個紙質便簽，
寫下兩個字：李彤。
然后是：三棟。
她坐在那里，手指搭在紙面邊緣，沒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