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被遺忘的，不是被掩蓋的，而是沒人去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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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點整，南校區外，教學樓停車區。

沈聿坐在駕駛座上，手指有節奏地敲著方向盤，眼前攤開一份剛調出的夜巡補錄表。小莊坐在副駕，聲音壓得很低：“我把當天夜里的出入記錄拉全了。”

表單上，大多是些零碎記錄：

【保潔人員離崗｜值班保安換班｜夜班電工短暫停留】

唯有一條格外醒目：

【后勤清潔｜劉慧蘭｜南校區教學樓三棟｜入樓時間：23:30｜出樓時間：03:45】

——時間，完全覆蓋了李彤入樓、監控斷檔的那三小時。

沈聿瞇起眼，指節輕點那一行字。

“找到人了？”

小莊點頭：“今天夜班，她還在南區值班，要不要叫過來？”

沈聿低頭，再次審視那張匿名留言備注。他沒有多言，只簡單吐出一個字：“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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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鐘后。

教學樓后門，昏黃的燈光籠罩。

一個穿著褪色羽絨服的中年女人被小莊領了過來，抱著胳膊，眼神不安地閃爍。

沈聿倚著車門，聲音低而克制：“十月十三號凌晨，三棟樓里，有沒有見過什么？”

女人本能地搖頭，但很快又支吾著說：“......像是有個女生吧，穿黑色衣服，蹲在三樓那邊窗戶邊，背對著走廊......”

沈聿瞇起眼，嗓音微微下沉：“幾點？”

“大概一點左右，我記不清了......我打掃完二樓，順著樓梯往下，看見她還在那兒，一動不動。”

沈聿微微點頭，在筆記本上鄭重地記下：

【凌晨01:00】｜【三樓西側窗口】｜【黑衣女生蹲留】

然后抬頭問：“她下樓了嗎？”

女人搖頭：“不知道，我不敢過去......反正后面再經過的時候，那里已經沒人了。”

沈聿收起本子，淡淡說：“謝謝。”

女人站在原地，不敢多問，悄悄往后縮了縮。

沈聿沒再多看她一眼，只抬手關上了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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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

凌晨一點二十分，蘇晚咨詢室。

蘇晚在熱線系統后臺仔細揀選異常詞條。她擴大了關鍵詞檢索范圍，將“窗”“她”“來不及”拆成獨立關鍵詞，篩選出過去一年的匿名來電記錄。

五條。

其中四條零散地出現在不同月份、不同來電號碼中，但語氣和描述驚人地相似：

“她在窗邊停了很久。”

“好像在等什么人。”

“后來，她轉頭看了一眼，但沒說話。”

“窗開著，可她沒有走出去。”

第五條——正是李彤那條失敗通話。

蘇晚屏住呼吸，目光停留在屏幕上。

如果這只是巧合，未免太過精準。而如果不是......

她盯著屏幕，指尖慢慢收緊。

這已不再只是一個人的故事。

而是一群人的記憶，在不同時間、不同方式里，留下了微弱而凝重的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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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走過之后，痕跡被擦掉了，但留下過的重量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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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點五十，沈聿的車還在停車場。

小莊上氣不接下氣地靠著車門，剛從保衛處跑回來，手里多了一份臨時調出的鑰匙登記日志。

“沈哥，找到了。”他遞過來，“三棟樓的備用鑰匙，十月十三日凌晨用過一次。”

沈聿接過翻開。記錄赫然在目：

【2024/10/13｜01:10｜教學樓三棟｜鑰匙借出】

借用人一欄，空白。

審批人一欄，潦草地簽了個字，辨認不出名字。

“怎么回事？”沈聿皺眉問道。

“......值班的是個實習保安。”小莊壓低聲音，“他說當天晚上臨時有人打電話讓他‘借下鑰匙’，因為樓里有‘急事’，他說——”

沈聿冷冷打斷他：“他說什么？”

小莊咬了咬牙：“對方自稱是‘教務處的’，語氣很急，還直接叫了他的名字。電話來的時候他一著急，就沒讓對方親自來登記，自己把鑰匙拿出去了。”

沈聿把筆尖點在空白借用欄上，眼神微沉。這是一條典型的操作規避路徑：

利用熟悉的內部流程。

通過最底層的人，在最輕的責任點上，打開最重要的門。

“鑰匙還回來了？”沈聿聲音很輕。

小莊點頭：“四點多送回來的。”

“誰送的？”

小莊艱難地咽了口唾沫：“他說......是放在門衛室窗臺上的，小紙袋裝著，沒人露面。”

沈聿輕笑一聲。“歸還得太干脆，像是扔掉。干凈利落，連責任鏈都被斬斷。”

他靠在車座里，拇指有節奏地敲著方向盤。

“調夜間門衛室周邊監控。”沈聿低聲道。

小莊猶豫了一下：“如果那時候監控也‘壞’了呢？”

沈聿收起筆記本，語氣平靜而篤定：“壞的東西越多，能查到的就越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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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零點一刻。

熱線后臺的檢索指令不斷刷新，蘇晚將關鍵詞從“情緒波動輕微”擴展到“系統跳過處理”。

系統默認隱藏的記錄開始零散浮現。大部分不過是無關的噪音：掛斷音、環境電流聲。

直到第十九條，她停住了。

【通話時間】：2024年10月13日凌晨02:33

【狀態】：信號弱/自動跳過

【音頻殘片】：......她還在窗邊......

她迅速對照李彤的失敗記錄。李彤撥入時間是02:41.

也就是說——

在李彤撥進熱線八分鐘前，系統曾記錄過一段殘缺語音，內容同樣提到了窗。

蘇晚指尖一滯。

不是只有一個人試圖說。在李彤之前，就已經有人用不同的方式，拼命擠進這個世界的聽力范圍。

她摘下耳機，閉了閉眼，手指握緊成拳。

原來不是只有一個人在黑夜里掙扎。

原來，有很多個夜晚、很多個聲音，一直在那里，只是系統選擇了不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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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痕跡，不是看不見，是太早被判定為無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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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兩點四十五。

沈聿靠在車門邊，低頭審視著小莊剛傳來的巡邏崗監控截圖。

本來他以為，凌晨四點鑰匙歸還時，門衛室附近的監控必定會中斷。但事與愿違——

角落里那支老舊的攝像頭，意外捕捉到一段模糊畫面。

截圖中，夜色朦朧，有個模糊的影子在門衛室外短暫停留，動作迅速，似乎在往窗臺放置什么。清晰度極差，輪廓被燈光拉得極細，勉強可辨：一個穿著寬大外套的人，頭戴兜帽。

性別不明，面貌全無。

但在放大到極限的畫面中，沈聿注意到一個細節：

那人手中并非塑料袋，也不是普通包裝，而是——一只印著【南校區后勤維修處】字樣的灰色工具袋。

沈聿輕輕呼出一口氣。

不像隨意丟棄，更像是經過精心準備，偽裝成“正常還鑰匙”的流程。

他將截圖標記，上傳到案件資料庫，在筆記本上寫下：

【歸還物品偽裝｜后勤道具｜凌晨0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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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兩點五十。

蘇晚打開熱線后臺的“歷史預約記錄”，勾選了一個極少使用的篩選條件：

【終止原因：用戶取消/記錄刪除】

系統彈出數十條中斷記錄，大多是普通撤銷，但其中——

一條日期異常的記錄驟然跳出：

【預約時間：2024年10月12日下午16:30】

【預約者信息】：匿名｜性別女｜備注空白

【取消時間】：2024年10月13日凌晨01:18

換言之：

她錯過了十月十二日的預約，卻在事發當晚凌晨一點多，親手撤銷了自己的預約痕跡。

蘇晚心里一緊。

點開取消記錄的日志細節，她看到系統自動抓取的備注：

【取消理由（轉錄失敗）｜語音片段】：......她說，不用見了，她不會來了......

蘇晚捏緊鼠標，目光如炬。

這樣的巧合，精確得讓人心里發冷。

如果這不是巧合——那她不是第一個想消失的人。

不留下任何可以追溯到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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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晚在紙上寫下：

預約取消。

通話失敗。

關鍵詞：窗、看、等。

她靠回椅背，輕輕閉了閉眼。

那晚的窗前，不只有李彤。

還有另一個人。

而這個人，似乎從一開始，就不打算留下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