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在黑暗里沉得久了,就會長出偽裝成石頭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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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五點,市局數據資料室。
沈聿推開門時,屋子里只有三盞日光燈亮著。角落堆積著未處理的證物袋,空氣中彌漫著紙張和塑料混合的氣味。
小莊已守在電腦前,將凌晨調出的數據整理成表格。聽見腳步聲,他回頭輕聲說:“燈控日志出來了。”
沈聿徑直走到屏幕前。南校區教學樓三棟、后勤倉庫、地下通道的燈控記錄并列展開,按時間軸排序。
他迅速鎖定關鍵時間段:
【10月11日凌晨02:10,地下倉庫燈開啟——04:32關閉】
【10月12日凌晨01:45,地下倉庫燈開啟——03:05關閉】
【10月13日凌晨00:58,教學樓三棟一樓、二樓西側走廊燈開啟——03:36關閉】
沒有申請備案,沒有值班簽到。
連續三晚的凌晨作業。更重要的是,燈控波段集中在三樓西側——正是那晚所有異常記錄指向的區域。
小莊咬著筆帽低聲說:“明顯有人提前踩過點。”
“不是踩點。”沈聿冷聲糾正,“是連續操作。第一晚試探,第二晚預演,第三晚執行。”
小莊頭皮一緊:“也就是說,十月十三號那天,根本不是意外?”
沈聿沒有回應,只將打印出的燈控日志一頁頁整齊地疊好,夾緊文件袋。他的動作井然有序,仿佛在打包一場精心策劃的布局。
走到門口時,他回頭吩咐:“繼續篩查后勤人員的夜間電話記錄。找凌晨三點之前,任何提到‘西側窗戶’‘檢修’‘教學樓三棟’的通話。”
小莊點頭,迅速操作。
手機震動,沈聿掏出手機,順手點開手機郵件,新的資料同步推送。
——來自蘇晚。
附件是兩條匿名預約取消記錄,連同她整理的失敗通話關鍵詞提取表。
標題簡單地寫著:【同步取消】
沈聿盯著屏幕幾秒,指尖短暫停頓,然后收起手機。
此刻,他明白了。
所有分散的求救,所有悄無聲息的撤退,都不是無意義的噪音。而是另一種暗流。
一群人,用了整整三個月,試圖留下什么,又試圖抹掉自己。
沈聿收起文件袋,拉開門。清晨薄霧迎面而來,冷風如刀,像拂過一個尚未完全展開的謎局。他低頭將資料塞進外套內袋,順著走廊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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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點四十五分,南校區后勤辦公室。
天光已現,后勤處已有零星人影進出。
蘇晚拎著黑色文件袋,站在門外,她低頭看了眼手機時間,深吸一口氣,推門進入。
問詢處坐著一名戴眼鏡的男職員,神情困倦,一邊操作電腦一邊打哈欠。
“您好,我來查十月十一號到十三號之間的臨時維修申請。”蘇晚語氣溫和,態度職業。
男職員頭也不抬:“查什么?你哪個部門的?”
蘇晚從文件袋抽出一張蓋章申請單,市局下發的輔助調查文件,蓋有心理側寫組公章。表面理由是協助校內心理安全評估。
男職員掃了一眼,警惕性頓時降低,擺手說:“等一下,我找找。”
他一邊翻閱桌上的紙質登記簿,同時在內部系統搜索。
幾分鐘后,他皺眉:“奇怪,十月十一號有一條三棟樓的‘電路排查’申請,但備注欄寫著‘已作廢’,還畫了斜杠。”
蘇晚手指微不可察地扣了下文件袋。
“誰申請的?”蘇晚問。
“教務處一個外聯老師,王越。”
蘇晚記下這個名字。
男職員繼續翻閱:“十月十二號空白,十三號凌晨,系統有一條‘三樓燈控面板緊急檢修’記錄,但沒有正式申請單。”
“什么意思?”
“口頭報備。電話說‘燈出問題了’,后臺人工修改備注,但事后沒補流程。”
蘇晚盯著屏幕,一股寒意悄然蔓延。
正是這一夜,燈壞了、監控斷了、門禁失效、巡邏遺漏、鑰匙被借出——
整個三棟樓,就像一臺被人精心拆解、任由事故發生的問題器械。
她深吸一口氣,遞過便簽:“能幫我打印這兩天的電話接入日志嗎?只要接入時間和來源號碼。”
男職員一邊打哈欠一邊點頭:“行,我幫你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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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點三十,南校區停車場。
沈聿靠在車門邊,目視蘇晚從后勤樓出來。
她步伐迅速,眼神專注,懷抱一疊打印資料。清晨光線透過她身后,拉出一條細長影子。
他沒出聲,等她走近。
兩人兩個五六步停下,蘇晚率先開口:“教學樓三棟,十月十一號和十三號凌晨,都有人動過手腳。”
沈聿點頭,接過她的資料。
兩份調查線索,不約而同,指向同一件事:
三樓西側,三天內,連續有人操作系統,調換硬件,偽造報備。
而這背后——
依然沒有出現任何一個能負全責的明確名字。
整個事件,從頭到尾,都被設計成一場無法徹底追溯的碎片。
只留下一扇窗,一段被剪掉的監控,一串匿名的求救呼聲。
風拂過停車場,卷起地面碎葉。
沈聿低頭翻閱資料,蘇晚站在旁邊,兩人皆默然無聲。
清晨光線漸盛,整個南校區在薄霧中徹底顯露——
安靜、沉默,如同被遺忘的劇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