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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沉默治愈

第4章母親的請求與少年的筆記

“壓垮駱駝的,有時不是最后一根稻草,而是旁觀者那句‘它看起來還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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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底的午后,冬日陽光的角度已然偏斜,透過百葉窗的縫隙,依舊投下幾道清晰銳利的光帶,切割著蘇晚咨詢室內的光影。室外應是寒意凜冽,但室內恒溫系統將溫度維持在一種近乎麻木的宜人。空氣凈化器安靜地吐納著,送出帶著一絲雪松氣息的潔凈空氣,卻驅不散彌漫其間的、那股若有若無的焦灼。

預約時間剛過五分鐘,門被推開。一位中年女性,面容憔悴,正是沈嘉言的母親李蕓。蘇晚此前僅通過電話與她有過寥寥數語的溝通,或是在沈聿轉交的背景資料中對她勾勒過一個模糊的輪廓。此刻真正面對面,蘇晚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眉宇間積壓的、幾乎要崩裂的疲憊與焦慮。李蕓穿著一件深色的厚呢絨外套,進門時裹挾著一絲室外的寒氣,手里緊緊攥著一個看不出顏色和款式的舊布包,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出僵硬的白色。

“蘇老師……”李蕓開口,聲音沙啞,像是被砂紙打磨過,帶著長期壓抑后的枯竭和某種孤注一擲的決絕,“我……我想了很久,今天來,是想……是想跟您說,嘉言的輔導,我們……我們想先停一停。”

蘇晚放在膝上的筆記本,無聲地合攏了一寸。她抬眼看向李蕓,目光平靜得像一潭深水,沒有即刻回應。咨詢室的隔音極好,將窗外的喧囂徹底屏蔽,也使得此刻李蕓聲音中的每一絲顫抖和無助,都被無限放大,回蕩在這個密閉的空間里。

李蕓似乎被蘇晚這種不置可否的沉默所“鼓勵”,又或許是積壓太久的情緒終于找到了一個微小的裂口,她向前挪了一小步,語氣急促起來,像一串瀕臨斷裂的珠子:“我知道您是專業的,也……也為嘉言費了很多心思。但是……三個多月了,蘇老師,整整三個多月!他還是那個樣子!一句話都不說,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像個……像個活死人!”

她的聲音控制不住地拔高,尾音帶著些許破裂,眼圈迅速泛紅:“學校那邊已經下了好幾次最后通牒,說再這樣下去,休學是板上釘釘了。他爸爸……他爸爸工作忙,但也因為這事,在單位里……唉!”她重重地嘆了口氣,仿佛要將胸腔中所有的濁氣都噴薄而出,“親戚朋友們都在問,都在‘關心’,可誰又能真正幫上忙?那些眼神,那些話……我真的,快要撐不住了!”

蘇晚靜靜地聽著,任憑李蕓的情緒如潮水般傾瀉。她能理解一個母親在孩子長久沉默的壁壘前那種深入骨髓的絕望,尤其是在各種外部壓力的裹挾之下,這種無力感會被扭曲、放大到極致。

李蕓從那個舊布包里,有些慌亂地掏出一張折疊過的紙,紙頁邊緣已經磨損起毛,看得出被反復摩挲過無數次。她將紙遞到蘇晚面前,聲音里帶著哭腔和一絲幾乎難以察覺的、指向蘇晚的隱微指責:“您看,這是他之前……不知道什么時候,寫在草稿本上的一句話,我前幾天收拾他房間才偶然發現的。”

蘇晚接過那張紙。紙上是一行略顯稚嫩但筆鋒倔強的字,黑色水筆寫的:

“我沒有離開,我只是不知道怎么開口。”

這行字,像一根極細的冰針,輕輕扎了蘇晚一下,不痛,卻帶來一種驟然的清醒。這是她第一次直接看到沈嘉言寫下的、如此清晰地指向他內在困境的文字。此前無論是與沈聿的溝通,還是她自己對沈嘉言那次幾乎是獨角戲的初步訪談,少年都未曾留下過這樣的“痕跡”。

“您看,”李蕓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種近乎崩潰的哀鳴,“他自己也寫了‘不知道怎么開口’!這不就說明……說明他根本就不想說,或者說,他自己也放棄了,是不是?我們還要這樣互相折磨下去,到什么時候才是個頭?蘇老師,我求求您,我們就先停下來,好不好?也許……也許過一段時間,他自己想通了,或者……或者我們再想別的辦法……”

她的話語有些語無倫次,但那份懇求以及其后隱藏的、如山傾般的壓力,卻清晰無比地傳遞了過來。陽光從百葉窗的縫隙中斜斜地投射在李蕓微微顫抖的肩上,也照亮了空氣中浮動的、無數細小的塵埃,每一粒都像是壓在她心頭的重量。蘇晚握著那張薄薄的紙,能感覺到上面還殘留著屬于少年的、某種復雜而沉重的余溫和執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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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幽微的回響,有時并非來自遠方,而是源于自身早已封存的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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咨詢室內,空氣仿佛凝固了。李蕓的懇求和她話語間幾乎要壓垮人的疲憊,像沉重的幕布一般垂落下來,將蘇晚密不透風地包裹其中。陽光依舊從百葉窗的縫隙中透入,只是那些光帶似乎也失卻了溫度,安靜地投射在地面,如同某種冷漠而持久的注視。

蘇晚的目光始終膠著在那張被李蕓攥得微微發皺的紙條上。

“我沒有離開,我只是不知道怎么開口。”

這十五個字,像一串未經破譯的密碼,在蘇晚的腦海中反復盤旋,每一個字都帶著重量。李蕓將它解讀為絕望的終點和放棄的宣言,但在蘇晚這里,它卻觸動了某種更深、更復雜的東西。尤其是在她剛剛經歷過對那通被錯判的匿名電話的痛苦反芻之后,她對這種“不知道怎么開口”的沉默,有了一種近乎本能的警覺和……一種不忍卒讀的刺痛。

李蕓見蘇晚久久不語,只是凝視著那張紙條,情緒再次被引爆,聲音里帶上了難以掩飾的哽咽和一絲幾不可察的、因絕望而生的尖銳:“蘇老師,您是專家,您告訴我,這句話,是不是就是說他……他已經不信任任何人了?是不是連您,他也不想再……再開口了?如果是這樣,我們還堅持什么呢?我們不能再逼他了,真的不能了……”

“逼他……”這兩個字輕輕落下,像羽毛拂過蘇晚的心尖,卻激起了一陣微弱但清晰的痙攣。她的指尖無意識地收緊,那張薄薄的紙條在她掌心留下更深的、幾乎要嵌入皮肉的印痕。

也就在李蕓說出“逼他”這兩個字時,蘇晚內心深處有什么東西被猛地撬動了。那并非一段清晰完整的記憶——她那“選擇性遺忘”依然像一塊厚重的、不透光的幕布,將遙遠的過去嚴密遮掩。此刻涌上來的,更像是一種突如其來的、近乎生理性的感應——胸口倏然一緊,仿佛被無形的手狠狠攥住,隨之而來的是一陣短暫卻劇烈的暈眩,以及一個如閃電般掠過腦海的模糊片段:兩張成年人焦慮不安的臉龐,眼神里交織著與此刻李蕓如出一轍的絕望、關愛,以及……一種無能為力的、帶著隱約責備的審視。那是她自己父母的臉。許多年前,當她十二歲,同樣陷入無聲深淵的時候。

那不是清晰的畫面,更像是一種模糊的、被時間洪流沖刷褪色卻依然殘留著核心情緒的烙印。她能感覺到當年那種被圍困在沉默孤島中的窒息,能感覺到家人的焦慮像無形的、越收越緊的網一樣將她層層包裹,能感覺到他們眼中那種“你為什么就是不說話”、“我們到底該拿你怎么辦”的無聲質問。那種感覺,如此刻李蕓眼中翻涌的絕望,何其相似,又何其殘忍。

“他不是不想說,”蘇晚終于開口,聲音比她自己預想的要沙啞一些,也更沉。她輕輕將那張紙條放在茶幾上,推向李蕓的方向,也像是推向她自己靈魂深處某個需要被勇敢正視的角落,“他只是‘不知道如何’。這和‘不想’,是截然不同的兩回事。”

李蕓愣住了,有些茫然地看著蘇晚,眼神像迷途的羔羊,似乎完全不明白她這句話背后潛藏的深意。

蘇晚的內心,此刻卻正經歷著一場無聲的、劇烈的拉鋸。理智告訴她,家屬提出終止輔導,尤其是在長時間未見顯著進展的情況下,咨詢師應當予以尊重,并進行專業的評估和轉介建議,這是職業操守。但潛意識深處,那個被李蕓無意中喚醒的、來自十二歲的蘇晚的模糊感受,卻像一只無形的手,用一種近乎頑固的力道,緊緊抓住了她,不讓她輕易放手。

“我沒有離開……”蘇晚在心中默念著沈嘉言筆記上的這句話。這不像是放棄的哀鳴。更像是一種在黑暗中孤獨的堅守,一種在絕境中頑固地保持著自身存在的姿態。他還在那里,只是被某種無形的東西困住了,像被蛛網纏身的飛蛾,找不到出口,也發不出能被聽見的聲音。

如果當年,在她自己還是那個沉默的十二歲女孩時,也有人能看透她那份“不知道怎么開口”的困境與掙扎,而不是僅僅將她的沉默視為叛逆、抗拒或徹底的放棄,結果會不會不一樣?如果當時有人能對她的家人說一句:“她不是不想,她只是不知道如何”,那份幾乎要將整個家庭吞噬的絕望氛圍,會不會因此而松動哪怕一絲一毫?

她不知道答案。也永遠不可能知道。但此刻,面對沈嘉言這張字條,面對李蕓那雙被淚水浸濕的、充滿無助與乞求的眼睛,蘇晚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源自個人經歷深處的強大驅動力。這不是簡單的職業責任感,更像是一種遲來的……對自身過往無法彌補的遺憾的某種投射與救贖,一種不愿再看到相似的“錯過”在自己眼前重演的本能般的決絕。

她必須重新審視這個案子,重新審視沈嘉言的沉默,以及他那句“我只是不知道怎么開口”背后,真正試圖傳遞的、微弱卻執拗的信息。在李蕓幾乎要徹底放棄的此刻,蘇晚卻從那張薄薄的紙條上,捕捉到了一絲微弱的、卻可能扭轉一切的、不同尋常的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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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弱的燈火,唯有在最深沉的暗夜,才足以照亮重新啟程的路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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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陣源自過往的暈眩感和胸口熟悉的滯澀感,如潮水般迅疾退去,蘇晚的眼神重新恢復了慣有的清明,只是那清明之下,比平日多了一層不易察覺的、近乎執拗的深沉與重量。她能感覺到自己掌心那張薄紙留下的微弱觸感,以及上面那行字跡透出的、屬于一個被困少年的窘迫與隱秘的渴望。

她抬起頭,目光溫和卻異常堅定地看向依舊沉浸在無助與焦慮的漩渦中的李蕓。

“李女士,”蘇晚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份量,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意圖打破那死寂的絕望。“我完全理解您此刻的心情,也深知這三個多月來您和家人所承受的巨大壓力。任何一位母親,在面對孩子這樣的狀況時,都會感到心力交瘁,甚至絕望。”

她頓了頓,將那張寫著“我沒有離開,我只是不知道怎么開口”的紙條,輕輕推回茶幾中央,推向一個兩人都能清晰看見的位置,仿佛那是一份需要共同審視的證物。

“但是,關于嘉言的輔導是否要就此終止,我希望能再給我,也給嘉言,或者說,給我們彼此一點點時間。至少,在您做出最終決定之前,允許我再嘗試一次,就基于……這張字條。”

李蕓紅腫的眼睛里充滿了困惑,甚至有一絲被這種“不合時宜的堅持”所觸怒的煩躁,她的聲音不自覺地提高:“蘇老師,您還不明白嗎?他寫這個,就是在告訴我們他已經沒辦法了!他放棄了!我們……”

“不,”蘇晚輕輕打斷了她,語氣溫和卻不容置喙,帶著一種專業人士特有的冷靜與權威,“他說的是‘不知道怎么開口’,而不是‘不想開口’,更不是‘永遠不會開口’。這之間,存在著本質的,也是至關重要的區別。”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那行字上,像是在對自己,也像是在對李蕓細致入微地解釋:“‘不知道如何’,意味著他可能仍在嘗試,仍在內心掙扎,仍在尋找那個合適的表達方式,只是他被困住了,他缺乏引導和安全的途徑。這本身,就是一種非常重要的表達,甚至可以說,是他在用自己目前唯一能做到的方式,發出求助的信號——一個微弱,但真實存在的信號。”

蘇晚的聲音不高,但每一個字都清晰地傳遞著她的專業判斷和此刻內心某種強烈的確信。那份確信,部分源于她對“沉默”這一復雜現象的長期研究和臨床經驗,但更深層的,是她對自己十二歲時那段幽暗經歷的重新“看見”與共情——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當一個人被巨大的恐懼或無法言說的創傷淹沒時,語言是多么的蒼白無力,而那種“不知道怎么說出口”的絕望,又是多么的真實而令人窒息。

“我并非否認您和家人所承受的痛苦與煎熬,也無法向您保證下一次嘗試就一定會有立竿見影的奇跡發生。”蘇晚的語氣極為誠懇,每一個字都帶著負責任的審慎,“但我希望您能理解,有時候,沉默的冰層之下,可能只需要一個最微小的裂口,一線最微弱的光,就能讓積壓已久的情感找到釋放的可能。這張字條,在我看來,極有可能就是那個潛在的裂口,那個我們一直在尋找的突破點。”

李蕓看著蘇晚,眼神中的激動和近乎歇斯底里的抗拒,似乎在蘇晚平靜但異常堅定的目光中,慢慢消解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沉的疲憊和無望的猶豫。她張了張口,想說什么,最終卻只是化為一聲幾不可聞的、帶著顫音的嘆息。

“蘇老師,”她低聲道,聲音里充滿了難以承受的不確定性,“我……我真的不知道還能不能再相信……再等下去了。他爸爸那邊……”她的話語中透出家庭內部的巨大壓力。

“我只需要一次,最多兩次的嘗試機會。”蘇晚的語速放緩,每一個字都像經過精確計算,給出了一個具體的、可控的承諾,試圖以此減輕對方的焦慮。“我會調整我的方法,采用一種全新的思路。如果……如果這兩次之后,嘉言的狀態依然沒有任何積極的跡象表明他愿意或能夠嘗試交流,那么我會尊重您的決定,并為您提供后續其他可能的專業支持和轉介建議。”

蘇晚沒有過多解釋她會如何“調整方法”,也沒有提及自己內心的波瀾和與過往經歷那隱秘而深刻的連接。她的堅持,巧妙地隱藏在專業的措辭和冷靜沉穩的態度之下,卻像一根柔韌而堅韌的藤蔓,帶著一種不容忽視的生命力,悄然延伸,試圖抓住最后一線生機。

李蕓沉默了很久,久到咨詢室內的空氣也因此顯得格外凝重,幾乎能聽到時間流逝的沙沙聲。窗外的陽光已經開始西斜,在百葉窗上投下的光影角度愈發傾斜,拉長了室內所有物體的影子,也拉長了等待的煎熬。

最終,她像是耗盡了所有力氣一般,近乎虛脫地點了點頭,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淹沒在空氣凈化器的微弱聲響中:“……好。蘇老師,就……就再按您說的,試一兩次。但是……如果還不行……”

她沒有再說下去,但那未盡之言中蘊含的沉重與絕望,蘇晚完全明白。

“謝謝您的信任。”蘇晚微微頷首,心中那塊因李蕓的絕望而懸著的石頭,暫時落了地,但另一塊更重要的、關于如何真正“聽見”沈嘉言內心呼喊的巨石,卻被更高地提起,壓在了她的心頭。

送走李蕓后,蘇晚獨自在咨詢室里坐了很久。她再次拿起那張沈嘉言寫下的字條,指尖輕輕拂過那十五個字,感受著筆鋒的力度和紙張的紋理。

“我沒有離開,我只是不知道怎么開口。”

這一次,蘇晚覺得,她似乎比之前任何時候,都更接近這句簡短話語背后,那個少年沉默而孤獨的靈魂。而她自己,也因為這份重新鼓起的、近乎孤注一擲的、去“聽見”的決心,感覺到了一種久違的、幾乎讓她戰栗的責任與……一絲微弱卻無比珍貴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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