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獵犬的嗅覺已鎖定目標，任何試圖掩蓋蹤跡的努力，都可能在不經意間，留下更清晰的指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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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屏幕的光，在蘇晚臉上投下一片冰冷的青白。那張來自“幽靈”的照片，像一枚釘子，死死楔入她的視網膜。背景是無法辨認的黑暗，一團模糊的人影蜷縮在地，生死不明。灰色外套，半副黑框眼鏡——劉芳。

寒意瞬間攫住了蘇晚。

她立刻將照片和“幽靈”那句“最后的歌聲”的警告，發給了沈聿。

電話幾乎是同時響起，沈聿的聲音穿透電流，帶著一種罕見的、幾乎要裂開的緊繃：“照片我看到了。情況……可能非常糟。”

劉芳。這個名字，此刻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在兩人心頭。

“幽靈”的意圖，在這一刻變得更加難以捉摸。求救？線索？還是……一個引向深淵的誘餌？

但答案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劉芳可能正處于極度的危險之中。

“照片的拍攝地點，能判斷嗎？”蘇晚的聲音干澀，每一個字都像從喉嚨里艱難地擠出來。

“技術部門正在分析。初步看，與你之前提到的精神衛生中心‘舊樓地下’、‘特別病案封存室’的某些特征，存在吻合的可能。”沈聿的聲音壓得很低，像在努力克制著什么，“周啟明，他可能已經動手了。我們沒有時間了。”

沒有時間了。這四個字，像喪鐘一般在蘇晚耳邊回響。

強攻，無異于送死。精神衛生中心舊樓地下，必然是周啟明布下的天羅地網。

蘇晚的目光，落回到那張她從檔案科艱難搜尋到的、標注著“內部測試網絡臨時布線示意圖（V1.8版）”的草圖上。那條指向“地下備用線路井”的模糊箭頭，以及那個被橡皮擦去但仍留下淡淡痕跡的IP地址段，此刻在她眼中，像一根在黑暗中搖曳的、隨時可能熄滅的燭火，微弱，卻可能是唯一的希望。

“沈聿，”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那條廢棄的地下光纜槽……連接信息中心和精神衛生中心早期行政辦公樓的那條……我們必須從那里進去。”

電話那頭，是死一般的寂靜。只有電流的嘶嘶聲，像毒蛇在暗中吐信。

蘇晚知道這個計劃有多瘋狂。那條通道早已廢棄多年，內部情況不明，更不用說周啟明是否早已察覺并設下埋伏。

“我會立刻讓老K的人，不惜一切代價，核實那條通道。”終于，沈聿的聲音再次響起，每一個字都像從齒縫中擠出，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蘇晚，如果這條路真的能走通……”他停頓了一下，那未說出口的后半句，沉重得讓空氣都幾乎凝固。

蘇晚的指尖，緊緊攥著那張冰冷的草圖，紙張的邊緣幾乎要嵌入她的掌心。她知道，一旦踏出這一步，她將要面對的，不僅僅是周啟明這個可怕的對手，更是那個隱藏在精神衛生中心地下的、可能吞噬一切的黑暗深淵，以及……她自己內心深處，那面早已破碎，卻依然在隱隱作痛的“鏡子”。

“我準備好了。”她的聲音很輕，卻像一顆投入深井的石子，帶著一種沉甸甸的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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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個被刻意遺忘的入口，都可能通向一段不愿被提及的歷史，以及……一個等待被喚醒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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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策一旦做出，行動便如離弦之箭。沈聿那邊的效率高得驚人。不到半小時，老K的初步反饋便通過加密線路傳了回來。

“通道存在。入口在市政一號線路井深處，一個早已被廢棄的檢修分支。內部結構復雜，部分區域有塌陷和積水，但……理論上可以通行至精神衛生中心舊樓B區地下層外緣。B區與你們推測的‘特別病案封存室’所在區域，僅一墻之隔，但那堵墻的材質和厚度不明，可能存在加固。”

老K的語氣帶著一貫的冷靜，但字里行間透出的信息，卻讓蘇晚的心再次揪緊。理論上可以通行，一墻之隔，材質厚度不明——每一個詞都像在暗示著未知的兇險。

“周啟明對這條通道是否知情？”沈聿的聲音在通訊器中響起，直接切中要害。

“目前無法確定。”老K回答，“這條檢修分支在三十年前的市政管線改造中就已被列為‘永久廢棄’，按理說，早已不具備任何通行價值。但如果周啟明對精神衛生中心舊樓的地下結構有過徹底的排查和加固，不排除他發現了這條‘捷徑’并做了手腳的可能。”

這是一個巨大的賭注。賭周啟明的百密一疏，賭這條被時間遺忘的通道，真的能成為他們刺破黑暗的唯一縫隙。

夜色如濃墨，將城市所有的輪廓都模糊吞噬。一輛沒有任何標識的黑色越野車，悄無聲息地停在距離市政一號線路井數百米外的一條暗巷中。

蘇晚換上了一身深色的、便于行動的衣物，頭發利落地束在腦后。她的臉上沒有什么表情，只有那雙在黑暗中顯得異常明亮的眼睛，透著一種近乎孤注一擲的平靜。

沈聿坐在她身旁，手中握著一個微型戰術平板，屏幕上顯示著老K團隊剛剛傳回的、關于線路井內部結構的簡易掃描圖，以及精神衛生中心舊樓B區地下層的部分原始建筑圖紙——那是他動用了一些“特殊關系”，才從市檔案館的故紙堆里緊急調閱出來的。

“入口非常狹窄，初步判斷，只能容一人勉強通過。”沈聿指著平板上一個用紅圈標記出來的點，聲音壓得很低，“進入后，大約有五十米的廢棄管道，之后是一個小型中繼井，從那里，有兩條分支，左側通往市政主排污系統，右側……根據老K的推測和圖紙的模糊標注，應該就是那條通往精神衛生中心舊樓B區方向的檢修通道。”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緩緩移動，勾勒出一條曲折而充滿未知的路徑。

“老K的人會在外部進行警戒和技術支持，但一旦進入通道內部，大部分通訊設備都會受到嚴重干擾，我們只能依靠最原始的接觸信號進行聯絡。”沈聿的目光轉向蘇晚，眼神深邃而凝重，“蘇晚，你確定要親自下去？”

這個問題，在計劃制定之初，沈聿就曾反復確認過。他原本打算讓小莊或者老K團隊中最有經驗的成員陪同蘇晚，甚至親自帶隊。但蘇晚的堅持，超乎他的想象。

“我必須去。”蘇晚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堅定，“‘幽靈’的照片，林蕙的記憶，那張手繪的草圖，以及……我對周啟明行為模式的分析，這些線索在我腦海中形成的直覺，只有我親自下去驗證，才能做出最準確的判斷。而且，如果劉芳真的被困在里面，我的專業，或許能起到一些……特殊的作用。”

她沒有說出口的是，那個隱藏在精神衛生中心地下的“特別病案封存室”，以及“幽靈”郵件中提及的“被遺忘的病歷”和“最初的歌聲”，對她而言，不僅僅是案件的線索，更像是一面破碎的鏡子，映照著她自己那段被選擇性遺忘的、關于“失語”和“被囚禁”的恐懼。她必須親自去面對，才能真正打碎那面鏡子，找回那個完整的自己。

沈聿沉默地看著她，從她那雙看似平靜的眼眸深處，他讀到了一種近乎偏執的執著，以及……一種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氣。他知道，他無法再阻止她。

“好。”他點了點頭，將一個偽裝成普通鋼筆的微型強光手電，和一個只有紐扣大小的、可以發出高頻警報和定位信號的緊急呼救器，遞到蘇晚手中，“記住，安全第一。一旦發現任何無法控制的危險，立刻啟動呼救器，我會不惜一切代價進去。”

蘇晚接過那兩樣東西，指尖觸碰到冰冷的金屬外殼，感受到了一種沉甸甸的重量。她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什么。

線路井的入口，隱藏在一片早已荒廢的綠化帶深處，被茂密的雜草和傾倒的建筑垃圾所掩蓋。老K的人已經提前清除了外圍的障礙，并用專業的工具撬開了沉重的井蓋，露出一個僅容一人蜷身進入的、散發著濃烈霉味的漆黑洞口。

蘇晚深吸一口氣，刺鼻的空氣讓她微微皺了皺眉。她沒有絲毫猶豫，在沈聿和老K的注視下，第一個側身滑入了那片未知的黑暗之中。

狹窄、潮濕、充滿了令人作嘔的氣味。這是蘇晚對這條廢棄通道的第一印象。她打開鋼筆手電，微弱的光束在布滿蛛網和銹蝕管道的墻壁上投下晃動的光斑。腳下是濕滑的淤泥和不知名的碎屑，每走一步都異常艱難。空氣中彌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她自己粗重的呼吸聲和水滴從管道縫隙中滴落的單調聲響。

她憑借著記憶中沈聿在平板上展示的簡易掃描圖，以及手臂上微型戰術終端傳回的、來自老K團隊的微弱方向指引，艱難地在如同迷宮般的管道中穿行。汗水浸濕了她的衣衫，恐懼像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攫住她的心臟。但她沒有停下腳步。那個關于“最后的歌聲”的警告，以及劉芳可能面臨的危險，像一根無形的鞭子，在她身后不斷抽打。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十幾分鐘，或許是半個小時，就在她幾乎要因為缺氧和幽閉恐懼而瀕臨崩潰時，前方終于出現了一個略顯寬敞的空間——那個所謂的小型中繼井。

而從中繼井右側延伸出去的，是一條更加狹窄、更加破敗，但管壁上卻隱約可見一些陳舊的、用白色油漆噴涂的、指向某個方向的模糊箭頭的通道。

箭頭的盡頭，會是那個囚禁著秘密的“特別病案封存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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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沉默被打破，回響的，可能不僅僅是逝者的哀鳴，還有……生者的怒吼與獵手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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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條指向精神衛生中心舊樓B區方向的檢修通道，比蘇晚想象的更加破敗和壓抑。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烈的、混合了鐵銹、霉菌和陳腐藥水味的刺鼻氣味，幾乎令人窒息。鋼筆手電的光束在狹窄的通道壁上艱難地切割著黑暗，只能照亮前方不足兩米的距離，更遠的地方，則是一片深不見底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的濃稠黑暗。

蘇晚佝僂著身體，艱難地在那些橫七豎八的廢棄管道和散落在地的碎石瓦礫間穿行。她的手臂和膝蓋，不可避免地被粗糙的管壁和尖銳的石塊劃出一道道細小的傷口，傳來陣陣刺痛，但她卻渾然不覺。所有的感官，都像拉滿了弦的弓，警惕地捕捉著周圍任何一絲細微的動靜。

通道的墻壁上，那些用白色油漆噴涂的模糊箭頭，像一個個沉默的幽靈，在黑暗中若隱若現，指引著她走向未知的深處。越往前走，空氣中的藥水味就越濃，還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令人作嘔的腐臭。

蘇晚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這種氣味，讓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A棟三樓那個如同地獄般的病房，以及李彤身上那些觸目驚心的傷痕。

就在這時，前方隱約傳來一陣極輕微的、像是金屬摩擦的“咔噠”聲。

蘇晚的身體猛地一僵，瞬間屏住了呼吸，手中的手電也立刻熄滅。黑暗如同潮水般將她吞噬，只有心臟在胸腔內劇烈搏動的聲音，清晰可聞。

是周啟明的人？還是……別的什么？

她側耳傾聽，但那聲音卻又消失了，仿佛只是她的錯覺。通道內再次恢復了令人窒探的死寂。

蘇晚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咬了咬牙，重新打開手電，繼續向前摸索。她知道，現在回頭，已經不可能了。無論前方等待她的是什么，她都必須走下去。

又往前走了大約十幾米，通道的盡頭，出現了一扇銹跡斑斑的鐵門。鐵門緊閉著，門上沒有任何標識，只有一把巨大的、早已被銹蝕得不成樣子的老式掛鎖，像一只沉默的眼睛，在黑暗中幽幽地注視著她。

這里，應該就是那張手繪草圖上標注的、位于舊樓B區地下最深處的、那個所謂的“特別病案封存室”了。

蘇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試著輕輕推了一下鐵門，紋絲不動。那把掛鎖，雖然銹跡斑斑，卻依然牢固地鎖死了這扇通往秘密的入口。

怎么辦？強行破鎖，必然會發出巨大的聲響，驚動上面的人。

就在她焦急地思索著對策時，她的目光無意中瞥見了鐵門門框的上方，那里似乎有一個不起眼的、被灰塵和蛛網覆蓋的通風口。通風口不大，但勉強可以容納一個身材纖瘦的人通過。

蘇晚的眼中閃過一絲決絕。她沒有絲毫猶豫，立刻將背包里一些不必要的物品丟棄，然后踩著旁邊一根凸起的管道，艱難地爬向那個通風口。

通風口的鐵柵欄早已銹蝕松動，蘇晚用盡全身力氣，才勉強將其扳開一道縫隙。一股更加濃烈、更加刺鼻的腐臭氣味，從通風口內洶涌而出，讓她幾欲作嘔。

她強忍著不適，側身從那道狹窄的縫隙中擠了進去。

通風管道內漆黑一片，充滿了積塵和令人窒息的霉味。蘇晚只能依靠手臂和膝蓋的力量，在狹窄的管道中艱難地向前匍匐。鋒利的鐵皮邊緣，在她身上劃出一道道新的傷口，火辣辣地疼。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終于出現了一絲微弱的光亮。光亮來自下方，似乎是一個破損的通風百葉窗。

蘇晚小心翼翼地湊近，從百葉窗的縫隙向下方望去——

她看見了。

那是一個比她想象中更加陰暗和恐怖的房間。房間不大，墻壁上布滿了水漬和霉斑，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福爾馬林和消毒水混合的氣味。房間的中央，并排放著幾個早已廢棄的、用白布覆蓋著的擔架，上面似乎還隱約可見一些人形的輪廓，令人不寒而栗。而在房間最里面的角落，堆放著幾個早已銹跡斑斑的金屬檔案柜，柜門大都敞開著，里面散落著大量泛黃的紙張和一些破碎的玻璃器皿。

更讓蘇晚感到毛骨悚然的是，在其中一個檔案柜的旁邊，她看見了一個蜷縮在地上的人影！

那個人影穿著一件灰色的、沾滿了污漬的衣服，頭發凌亂地披散著，一動不動，似乎早已失去了知覺。從那件衣服的款式和身形來看，赫然就是“幽靈”照片中那個疑似劉芳的人！

劉芳！她真的在這里！

蘇晚的心臟幾乎要從胸腔里跳出來。她立刻想要從通風管道下去，但就在這時，一陣細微的、像是腳步踩在碎石上的聲音，突然從房間的另一個角落傳來！

蘇晚猛地屏住呼吸，透過百葉窗的縫隙，她看見一個穿著深色制服、戴著口罩和手套的男人，正從房間深處一個更隱蔽的暗門中走了出來！那個男人手中，似乎還提著一個黑色的、鼓鼓囊囊的袋子！

他要做什么？！

蘇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緊急呼救器，準備隨時啟動。

那個男人并沒有發現通風管道中的蘇晚。他走到劉芳的身邊，用腳尖踢了踢劉芳的身體，見她沒有任何反應，便從口袋里掏出一個注射器，似乎準備向劉芳注射什么！

不能再等了！

蘇晚沒有絲毫猶豫，猛地用手肘撞開那扇早已銹蝕的通風百葉窗，不顧一切地從近兩米高的通風管道中跳了下去！

“砰！”

巨大的聲響在寂靜的地下室中回蕩。那個戴口罩的男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猛地回過頭，手中的注射器也掉落在地。

“什么人？！”他發出一聲低沉的怒吼，眼中閃過一絲兇狠的光芒。

“住手！”蘇晚強忍著腳踝處傳來的劇痛，厲聲喝道，同時迅速按下了手中的緊急呼救器！

刺耳的警報聲，雖然微弱，卻足以穿透這層層的阻隔，傳遞到地面之上，傳遞到沈聿早已準備就緒的接收終端！

那個戴口罩的男人顯然沒有預料到會有人突然出現，更沒有預料到蘇晚會如此果決。他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眼中閃過一絲猙獰，猛地向蘇晚撲了過來！

蘇晚早有防備，側身避開對方的撲擊，同時從口袋里掏出沈聿交給她的那個微型強光手電，對著男人的眼睛猛地照了過去！

強烈的白光瞬間刺痛了男人的眼睛，他下意識地發出一聲痛呼，用手捂住了臉。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地下室那扇沉重的鐵門，突然被人從外面用暴力撞開！

幾道強光手電的光柱如同利劍一般射入，緊接著，沈聿那熟悉而冷靜的聲音，如同驚雷般在地下室中炸響：

“警察！不許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