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樓時天色剛暗，夜色里白色修身裙被風衣裹出柔韌的身形。牛仔靴踏著石板路，發出輕響。她披發，甜花與木質混合的香水若有若無地縈繞。妝容輕淡，沒有指甲油。

晚上八點抵達，整整比她原先預計的時間晚了三個多小時。

他從車里走出來，帶著香水味。深藍色和白色拼接的襯衣，有設計感黑框眼鏡，既不是極簡也不是張揚。他的iWatch閃過光，屏保是一個三四歲的小孩笑著的臉。

他在她靠近的一刻愣了一下，明顯是被什么擊中了，也許是她沒有任何武裝的狀態——她輕輕走來，卻讓他有一種想撲上去的本能沖動。他笑了，說：“對不起，路上下雨堵車了很久”。

“不用道歉哦，米蘭開過來要五個多小時，很辛苦”。這句話像是一片薄霧，軟軟地籠罩住他的歉意，也刻意地掩住她的棱角。

他們去吃晚餐。她不急不慢地說話，時而抬眼望著他，時而又把視線輕輕移開，把節奏掌握得溫柔又清醒。他明顯地想討她歡心，說話略微夸張，眼神里卻全是認真。

聊到攀巖時，她舉起自己有些磨損的手指給他看。

“你手上是繭嗎？攀巖留下的？”他問。

她自然地伸出手。

他輕輕握了一下：“你攀巖手臂也全是肌肉嗎，我能試一下嗎？”

她默許，像是在布一個陷阱。他摸了一下，然后停住了，但目光卻沒有移開。

她沒提誰來付錢，但在他果斷叫來服務員刷卡時，她輕輕點頭。沒有客氣，也沒有推諉，只是輕柔地接住他的動作，就像水接住落下的石子。她喜歡他的利落和掌控，她扮演一個獵物。而他說話帶著訓練有素的溫度和自信，那種習慣了下指令也習慣了被需要的節奏。

吃完飯后，他們開始在夜色里走。快到路口時，為躲開車，他試圖牽住她的手，一開始只是扶了一下手臂，她沒躲開。于是他大著膽子牽住了她的手——她沒有回應，只是讓他牽著。他的掌心緊了緊，確認她的手沒抽走，竟像個孩子一樣喜悅。

她的步子不快也不慢，引導著路線，像是輕輕拽著線的那一頭。他們爬上富維耶山，風很大，她頭發被吹得有些凌亂。

他指著黑著的大教堂，說：“關門了。”他跨上石柱拍照，她看著。風吹過來，“你的香水是DiorSauvage？”她說。

“是的，但我今天沒用，可能是前幾天展會時噴了外套上還留著味道”，他解釋，但欲蓋彌彰。

她卻歪頭一笑：“要不要翻進去？可以看整個里昂的夜景。”

他顯然遲疑了：“開什么玩笑，有攝像頭，風險太大了。”

她不說話，轉頭笑著往旁邊的居民小巷走。那里黑漆漆的，鐵柵欄旁貼著“私人區域”。他頓住：“這個不太好吧？”

“你怕？”她只問一句，像是在半開玩笑。

他的回答是沉默。她沒多說什么，只是自己走進去，幾步后又回頭看他。他說，“只是覺得好像……不太該。”

他沒再說話。只是站在那兒，看她走在小巷里，像一只安靜又鋒利的動物，隨時可以回頭咬住他。他警覺地跟上去。

他看著她，有些不知所措，卻舍不得移開目光。她太清楚這一點。他不過是看見她體內那團火，才突然想靠近，想擁有。他不是在找愛情，而是在找火花——補他沒有的危險、自由、清醒地毀滅的冒險。

那晚，他們散步走到兩點。他送她回家，車停在樓下。他試探地說：“你要不要跟我回去？”

“不要”，她柔軟地回絕。

他說這個區不安全，要送她上樓。

她說：“不用，我一個人可以。”

他試圖堅持：“不是怕你，是怕這個區。我能跟你一起上去嗎？”

她看著他，笑了：“不行。我要生氣了。”

“那我在這看你進電梯？”

“好啊。”

她下車轉身走進門廳，沒有回頭，背影很安靜，像四月的雨夜。

他以為他掌控著一切節奏。她知道—這一夜的節奏，是她允許他“帶領”的。

——

陽光落在她睫毛上。她照例在七點左右醒了，睜眼后沒有立刻起身，而是靜靜地躺了一會兒，聽著樓下城市尚未完全蘇醒的聲音。她知道今天要見他。她不是要取悅誰，她是在為自己設局，為整個節奏布線。

見面她說不餓。他笑，說他也在16+8，不吃早餐。她輕巧地點頭，說自己有點渴。于是他們走進了街角的星巴克。

可能為了謹慎，他從昨天起就一直用現金。遞給收銀員時輕描淡寫地說：“Keepthechange，please.”

她在一旁看著，眼神沒有多余的波動。她喜歡這種占有資源后的熟練地“我掌控環境”到從容。

四月的陽光不重，清晰得像透過琉璃。她一手拿著咖啡，另一手插在黑色皮衣兜里，短裙在風里擺動，黑色高筒靴在石板路發出“噠噠”的聲音。他走在她左側，一邊試探地靠近她，一邊還在留意她的反應。

“你今天……有點像學生。”他看著她頭發上的藍色抓夾笑，“看起來乖但叛逆那種。”

“哦？”她挑眉轉頭看他一眼，嘴角輕輕一抿，“你怎么知道？”

“你全身都在說啊。”他說得有點快，像是沒經過大腦，“你今天穿的太……”他掃了她一眼，聲音頓了頓，“太讓人……想靠近，又怕碰到你會燙傷。”

她沒有回應，只是繼續慢慢走著，仿佛沒聽見一樣。風從她身邊穿過，帶著她發間的香氣往他那邊涌。他忍不住又靠近了些，側過頭低聲問：“你今天用的香水是……？”

“你昨天不是聞過嗎？”她低頭輕啜一口冰拿鐵，聲音平靜，“還說想一口把我吃掉。”

他像被戳中一樣輕咳了一下，耳根微紅，“你記得啊。”

“當然記得。”她站住腳，回頭看他，眼神里帶著一點點溫柔，一點點挑逗，“你那時候看起來像一只……小狗。”

他看著她，眼神里有什么東西在慢慢發燙。

“那我們現在去哪兒？”他換了話題，卻沒有辦法從她身上移開視線。“我開車帶你去周邊散散心。”

“好，我回家換件裙子。”她說。

他們穿過老城區的街道，走到她平時常去的小巷子，靠近她的學校，有幾棟老建筑，一些生銹的鐵門和來來往往的阿拉伯移民。

那天下午，他們開車去了安納西。

她坐在副駕駛，他開了一會兒車，側頭看她，沒說話，只是把右手伸過來，先是觸到她的手指，然后輕輕握住了。她沒有躲開，只是手指微微蜷了蜷，像是回應。

他的手掌溫熱，自然地向下滑落在她的大腿上。她仍舊沒有推開，慢慢把他的手抬起，又輕輕壓回自己腿上，掌心向下地覆著，像是默認，像是引導。她把手溫柔覆在他的手上，他沒有出聲，轉過頭和她確認眼神。他滿意地微笑。

到了湖邊，風很柔。他們沒有避開人，反而在正對湖中的長椅坐下。旁邊是席地而坐的學生們，孩子在打鬧，灰色的野鴨也游過來。他靠著椅背一只手展開，她坐在他的懷里。沒有說話，他只是把身體微微靠近了一些，又有一搭沒一搭地講著。

她沒有回應，把臉轉向湖面，風吹起她的頭發，后頸露出一小截白凈的肌膚。他像是被什么牽引著，一點點靠近，最后俯身，鼻尖幾乎擦到她發尾。他忍不住側頭，“你這個香水……怎么這么讓人興奮，又有點像檀木？”她輕輕嗯了一聲，沒看他。卻稍微偏了偏頭，是在默許，又像是誘使他再靠近一點。

他的唇貼了上去，落在她后頸靠近發根的地方，輕輕地試探，又像是忍不住。他要說什么，卻沒說出口，只是默默盯著她看了幾秒，然后伸手握住她的手。

她沒動，只是看著他，手指卻輕輕收了回去一點，像獵物從掌心抽走尾巴一樣。又把自己的頭往他肩枕著說“你靠太近了。”

“我控制不住。”他說。

她沒有回答，只是轉頭看著被劃開波浪的湖水。白色的小艇從視野中掠過。她的手仍搭在他的手背上，沒有撤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