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的長老和侍女方才看到這只蝴蝶的變化，更是嚇得不敢說話。

美人蝴蝶蠱可是失傳了幾百年的毒蠱，中蠱之人脖子會有蠱蝶留下的印記，并且一直陷入夢魘中，施蠱人不僅可以操控中蠱人行為舉止，還能操控中蠱人的夢魘，既可以讓中蠱人掙扎不得、痛不欲生，也能讓中蠱人沉迷其中、無法自拔。即便中蠱人掙脫夢魘，也是非死即瘋，三個時辰之內不解蠱，便會暴斃而亡，死后尸體頃刻間就會化成血水，尸骨無存。

因為這種巫蠱過于殘忍，典籍中也只有寥寥數筆的記載，更不會記載制蠱和解蠱的方法，大多數還是通過代代巫蠱師的口口相傳才知道。

自祝蝶突然昏迷后，長老們沒日沒夜地翻越古籍，企圖找到一絲關于這個蠱的記載，可惜還是毫無頭緒，每天只能祈禱著祝蝶明天還活著，大巫師這唯一的弟子可不能就此喪命，熬過了七天已經是奇跡。

只是他們怎么也沒想到這失傳了幾百年的美人蝴蝶蠱，竟是這個十五歲的小姑娘自己煉出來的！

燭光映在祝蝶臉上，她的血很快結成血塊，祝蝶拿起一支蠟燭，將蠟油都滴在那灘血上，很快地上的血便燃起了來，然而也只是一瞬，那血水便被燒干了。

祝蝶看著地上一團黒糊糊蠟，問道，“姐姐，各位長老，我中蠱之事，現在有多少人知曉？”

大長老站起來，答道：“大人昏迷一事太過突然，中蠱一事也只是陛下和我等的推測。所以不敢張揚，如今也只有陛下、巫正殿下和我們在場的幾位長老，還有您的巫侍……剛剛也看到了。”

“好，還希望姐姐和各位長老替我保密。”祝蝶點點頭，繼續說道，“美人蝴蝶蠱雖然并沒有煉成，但畢竟太過兇險，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我怕北齊因此而心生忌憚臨時變卦。不日我就會研制出蠱解，姐姐和長老們也不必擔心。”

眾長老點頭：“的確如此。”

可惜他們只知道這美人蝴蝶蠱威力強大，卻不知道這這十年來祝蝶每日以血養毒，各種蠱和毒已經與她的血融為一體。她的體質也早與常人不同。

她撫摸著面前這縷烏黑的頭發，輕嘆了口氣。頭發是烏疆女子最重要的東西，祝蝶平日對她的頭發更是百般呵護。日后待她的蝴蝶蠱真的養成了，她最鐘愛的烏色長發就不會不復存在了。

她的容顏，也將永遠定格在她真正蠱成的那一刻。

她會變得人不人鬼不鬼。

這就是養美人蝴蝶蠱的代價。

好在這蠱還沒有完全養成，她的壽命也還是個未知數。

上一世她雖研制出了蠱解，可還是因為缺了一味藥引只能暫時抑制毒蠱的反噬，不能真正解蠱。這藥引十分奇葩，盡管她翻遍了各種醫術蠱錄，美人蝴蝶蠱的蠱錄她也早已爛熟于心，卻還是找不出那味藥引到底是什么藥材。

她思忖著，這蠱解她傾盡一生也沒能研制出來，現在也不是十天半個月就能研制出來的，雖然上一世她也沒活到毒發的時候，但是現在一切還未開始，她可以爭取更多時間。如今當務之急是阻止阿姐去北齊和親。

如今戰事已經平息了一個多月，想必兩國和談也就是在這幾日了。上一世兩國和談條件在這個時候基本談定。她這次提前醒過來，阿姐也還在，說明事情還有回轉的余地。

祝蝶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阿姐，北齊那邊和談進度怎么樣了？”

祝茗這幾天正因為這件事擾心呢，她沒好氣的罵道，“北齊那幫臭椿，兩國明明已經約好了要和談，我們派遣的幾批使者也已經按照約定時間前去，北齊那邊卻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架子，幾度總是出爾反爾，全然沒有和談的誠意。”

“也就是說和談一事，毫無進展？”祝蝶驚訝地問。

祝茗搖搖頭。

北齊位于九州中部，沃野千里，國力毋庸置疑是九州十國之最，但旁邊的南虞實力也不容小覷，雖說兩國現在交好，但南虞政治清明日漸昌盛，北齊內政腐敗日漸衰落，難保兩國不會有反目的時候。北烏兩國交戰數年，兩國的國庫早已消耗殆盡，北齊應該也是不愿再打下去了，和談對兩國都好，如今遲遲不給回應，難道是出了什么意外？

正想著，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孩，從大殿門口走進來，虔誠跪拜大殿中央供奉的巫神，而后快步向這邊走來。步伐雖快但十分穩健，她的儀態也是一直端著，舉手投足都透著優雅之氣。她個頭小挑，儀態端莊，頷首向殿內的長老和祝茗一一行了垂手禮。

祝蝶認出來這是巫祝的小巫侍瞳枝。

祝蝶對她的印象不多，只記得瞳枝是巫祝收的最后一個巫靈子，雖只有十三四歲，在藥理上卻有超出常人的天賦，平時不卑不亢，巫祝對她十分關照，常常單獨給她講授各種白巫藥理之術，她也學的很好，只可惜后來因為不肯去北齊做陪嫁，在路上服毒自盡了。

瞳枝與祝蝶目光相撞，但她很快便低下頭，對著祝茗微微頷首，聲音稚嫩，語氣卻是舒展從容、不卑不亢，“殿下，陛下有要事找您和各位長老商議，請您和各位長老移步巫祝府。”

祝茗問道，“可是北齊那邊又出了什么意外？”

瞳枝答：“在下不知。”

祝蝶知道她這個姐姐一向多愁善感，什么事都喜歡往最壞的方向上想，凡事又喜歡親力親為，雖然只有十九歲，但做事比卻比同齡人沉穩不少。她看著姐姐心事重重的樣子，突然笑出了聲，打趣道，“姐姐，你這眉毛皺的都能夾死一只椿蟲了！”

祝茗聽她這么沒由來的一句調侃，方才還繃著的臉一下就舒展開來，嗤的一聲笑出了聲，但見屋里還有那么多人在，便收斂了笑意。

祝蝶還調皮的擺了個鬼臉，“姐姐要多笑笑才好。”

“小蝶，你先好好休息，我晚點再回來陪你。”

“姐姐去忙吧，我沒事的。”

祝茗和四個長老都對大殿的神像拜了一拜才出去。此時屋里就只有瞳枝和祝蝶二人了。

祝蝶見她站在這里，猜到她肯定有事情要單獨說，但姐姐走了，她也不必再裝乖巧，只是抬眼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孩，懶散地問道，“瞳枝姑娘還有什么事？”

瞳枝還是習慣性的在說話前行禮，語速不快不慢，仍是那樣不卑不亢地說道，“陛下聽說巫女大人已經醒過來了，很是開心，只可惜陛下公務纏身不能來看你，便叫我把這個帶給您。不知您是否見過？”

道罷便從袖中掏出一個小木盒。

木盒只有巴掌大小，半個指關節那么厚，雖有精美的雕花鐫刻，卻封的死死的，沒有一個孔洞和開關。

與其說是一個盒子倒不如說是一塊雕工精美的木板。

這塊木板祝蝶再眼熟不過了——自祝蝶進入巫師府的那日起，就能看見巫師府的書房里掛著一塊這樣的木板，一進門就能看見，十年不曾變過。

但祝蝶還是明知故問：“這是？”

瞳枝答道：“大巫師出征前曾對陛下許下軍令狀。這里面是大巫師的畢生心血。”

這木盒自大巫師出征后便不翼而飛，祝蝶以為是他帶走了，沒想到是給巫祝做了軍令狀。

祝蝶嗤笑，大巫師的畢生心血？

大巫師一生沉迷研究巫蠱之術，他畢生的心血何其之多？又怎會藏在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木盒里？

瞳枝沒明白祝蝶這聲笑是什么意思，見她還沒有接過的意思，便把它放在了燭臺旁邊的案臺上，“如今兩國僵持數年的戰爭即將結束，大巫師也已經戰死，巫女大人您是他唯一的弟子，交給大人也算是物歸原主。”

瞳枝作了一個拱手禮，“大人，陛下交代的東西已經帶到，那在下就先告退了。”

祝蝶點點頭，“多謝姑娘，勞煩代我向巫祝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