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重修舊好,府內氣氛一時間輕快不少。
趙二一去一回臨安府,花了三天時間,帶回來的消息也不盡如人意。
宣德元年,臨安縣六角胡同搬來一對母子,次年這對母子家中離奇失火,楊貨商相安無事,照例跑貨,直到宣德六年,外出押貨,再無音訊。
鄉鄰的說法與劉遠貞的說法無異,大致能夠相互佐證。
不過趙二留了個心眼,持她的令牌,托關系查閱到了仵作驗尸的卷宗,同時花錢買通了義莊關系,打聽到這樣一件事:當晚失火后,義莊清理現場收尸時,并沒有發現這戶人家兒子的尸體。
趙景行敏銳地察覺到這其中的異常。
仔細想來,她對劉遠貞的了解幾乎是一片空白。
他是哪里人?年歲幾何?籍貫在哪?合適入匪?
這樣一個完全不知底細的人,主動奉上一張前朝遺寶的藏寶圖,僅是為了獲赦獲封......
趙景行走到桌邊,翻找那日她看過的那本讓她心痛如流血的賬本。
既然從她這里掏走不少銀兩,也該從另一個地方還回來了。
她一目十行,迅速瀏覽劉遠貞等人報來的花銷,找到其中最有可能的突破口。
“去打聽打聽劉遠貞手下哪些人去了望春樓,有沒有固定光顧的花娘或是花郎,有的話給他們贖身,問問劉遠貞這伙人的來歷。
沒有線索的,就點個機靈的老嬤嬤給他們練練,練完接著去套話。”
安富貴這幾天郁悶得很,晉王一回江陵縣,他們這伙兄弟不敢再花錢如流水。
前些日子他沾了晉王的光,去望春樓夜夜笙歌,醉夢溫柔鄉,現在每晚只能聽著兄弟們的如雷鼾聲入睡。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他不由得嘆氣翻身,什么時候他才能真正過上美人在懷,揮金如土的日子?
他再沒去望春樓,不知道鏡娘過得如何......
安富貴左思右想,心道自己是個有始有終的人,總該見鏡娘最后一面,好好道個別才是。
同周邊幾個要好的哥們借了點銀錁子,加上兜里剩了點白嫖來的巡檢使俸祿,算得約莫夠得自己一夜花銷,安富貴下定了決心。
天剛蒙蒙亮時,他就翻墻出了府,直奔望春樓。
鏡娘年方二十,在望春樓里算老姑娘,夜里接的恩客都不是什么好貨,沒錢還愛玩些癖好。
和她那些恩客比起來,他可算好多了。
不知道鏡娘看見自己是什么表情,她的溫柔細語,依依關懷,他實在舍不得。
安富貴靈巧地避過望春樓后門幾個昏昏欲睡的護院,瞄準鏡娘在二樓的房間,雙臂發力,下身一蹬,爬柱而上,攀墻如履平地。
他貓著身子,支開窗棱而入,躡手躡腳走向床邊。
床上只有她一人,她昨夜沒接客。
安富貴心頭一喜,如餓虎撲食,壓在鏡娘身上,“我的好乖乖,我可想死你了。”
睡夢中的鏡娘驚悸而醒,剛要高喊求救,見來人是他,硬生生壓下喉間欲出的尖叫,換了副嗔怒的表情。
“你怎么進來也不打聲招呼,這樣平白無故撲進來,快死我了。”
她像一朵極盡妍態的牡丹花,挑眉、勾唇、嬌嗔,皆帶著說不出的成熟風韻。
安富貴猴急地剝衣上床,同時伸手要扯開她的衣襟,“閑話少說,咱們先辦點事。”
鏡娘心里嫌惡至極,面上笑語盈盈,輕點他的喉結,勾得他熱血翻涌,“你這人,不好好走正道。前幾天說得好好的,要給我贖身,帶我過正經日子。
突然幾天不見,現在難得見上一次,就只想翻窗來占我便宜,真是個負心漢,不給我解釋清楚,就別想入我帳內。”
她輕哼一聲,把頭一扭,扯回自己欲墜的衣襟。
安富貴急得抓耳撓腮,“你別氣,我也是事出有因。”
鏡娘才不管他這些,“我不管,你不說清楚,就別想上我的床。前幾日棄我而去,現在找過來就想開干,我鏡娘在望春樓里混不好,但也不是沒有男人要。
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難道還不好找嗎?”
說到最后,她眼眶微微泛紅,像是被氣哭了一般,“虧我還擔心你出了什么事。”
這一套話術下來,安富貴也覺得自己有些過分,他本意是想來好好告別,結果沒控制住自己的急性子,惹惱了鏡娘,讓她以為自己只是圖著那些房中事來的。
若是鏡娘能聽見他的心聲,定會譏諷笑道,這等男人最會給自己臉上貼金了,可不就是如此?
這頭鏡娘開始吧嗒吧嗒地掉眼淚,淚花濺落,洇濕了被面。
安富貴聽見她的抽泣聲,心里焦灼矛盾,最后一咬牙,一跺腳,又作出了一個決定。
“你別哭了,我真的是事出有因,你聽我解釋,但是你先向我保證,不說給任何人,此事只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鏡娘回頭輕嗔他一眼,“你又在裝什么,泥里翻滾的人兒,還想搞得真像有什么天大一樣的苦衷。
你只管和我說,我倒要看看你這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來。
我向你保證,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我違背此言,終生輪做風塵,不得好死。”
安富貴知道她有多想贖身,聽見她這樣的誓言,安心了一半。
他蹬掉鞋子,湊到床上,擠到鏡娘身邊,一邊手上占著便宜,一邊半炫耀式地說出他的苦衷。
果不其然,等他講完一切,收到了鏡娘崇拜的神情,她瞪大了一雙桃花眼,小嘴微張,隱隱露出紅舌,驚嘆道:“你還真是個有出息的,竟然能搭上晉王爺這種人物。”
安富貴頓時心中豪氣萬丈,化成一股熱流,直沖下腹,“好鏡娘,你先給我,別的等我有空再說。”
鏡娘主動攬住他的臂膀,順從應下,心里的激動控制不住地溢出。
真是天助我也,只要能把這件事辦得漂亮,她就可以拿到身契,脫離這無邊苦海。
她笑著帶安富貴攀上頂峰,暢想著自己無拘無束的美好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