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捷在那場血戰後,終於有短暫喘息的機會。軍帳中,吏員將她的軍功冊封整理完畢,但她的名字依舊被畫上一道紅筆記號——未查明背景。
這一記號,讓她進入了內部調查的視線範圍。
翌日清晨,傳令兵前來。
「夏捷,主帳召見。」
她隨傳而入,來到副將所設帳幕內。
年僅十五的夏捷,在這樣的年紀便踏入戰場,早已非凡人所能想像。帳中並無高階將領,只有三人:主帳吏員一人,副將一人,以及披甲的灰鬢軍監。
軍監的眼神如鷹般銳利,一開口便問:
「你來自汧鄉?可有族簿可驗?」
夏捷早有準備,低聲回應:
「孤兒,族簿早毀。母親為鄰家孤女,遷入汧地後改口名籍。實可查者,唯舊鄰名證。」
軍監冷哼一聲,吏員記下。
實際上,軍中已密令遣人前往汧鄉調查她的出身。
數日後,一封回報送至軍帳。
「汧鄉戶籍雜簡已毀,然山東村落中有一戶老戶曾與夏家共居,證實夏姓孤女與雙兒自小相依為命,母名現為『夏玉房』,行醫為業,醫術頗佳。據傳她並非本地人,原名不詳,乃避亂遷居後隱姓埋名,以『夏玉房』之名示人,隱居於汧鄉之中。三年前曾為當地解瘟疫而聲名一時,後病重不出。」
軍監讀畢,微微挑眉:「夏玉房……」
另一人低聲道:「此女名,曾出現在舊年密簡中,似與某場宮中舊事有所關聯……不過文簡殘缺,無從查證。」
「那汧鄉如何?」
「偏遠小鎮,與戎胡之地接壤,村民皆貧苦,戶口簡雜,唯此一家孤母二子最為特異。」
軍監默然,終於搖頭:「先觀其功,再定其名。」
副將接著問:
「有人懷疑你身法異於常人,你如何解釋?」
「幼年時遇山匪,曾隱於山林多年,學過獵術。」
軍監皺眉:「你確定自己不是韓國間諜?」
她平靜地望著對方:「若是韓間,為何要破韓軍伏兵、救我方一隊?若要偽裝,何不在夜間潛逃?」
三人對視,軍監終於低聲說:「暫記忠功,但仍須觀察。」
調查結束,雖無實據可疑,卻也無法完全洗清。
她明白——若要真正獲得信任,唯有以更大的軍功與忠誠證明自己。
回到帳外,她坐在營後林邊,如往常一樣開始夜間修煉。
氣息隨著月光緩緩凝聚,那門神秘功法在體內盤旋漩湧。與初到軍營時相比,如今她的氣脈已能自行運行一週天,真氣在丹田中不再散亂,而是逐漸凝結成一點溫潤的氣核。
那一刻,她的心神與天地仿佛有一絲連結,夏捷整個人進入一種奇妙的靜定狀態。
忽地,一聲輕響在她識海中炸開——
「通靈一重,靈覺初開。」
夏捷微微睜眼,眼中如月華般的光芒一閃即逝。
——她突破了。
由於夏捷本是天地未判時期之先天神靈,靈魂先天無性,修煉進入靈體之境後,更超脫男女之別。外形雖為女子,卻自無女子之魁水之苦。先天神靈生命悠長,壽元非凡,至今尚未步入生理成熟期,身心皆處於純粹靈體階段。
可奇異的是,夏捷至今尚未遇見任何能修煉之人。她暗自猜想:既然自己能引動天地靈氣,那麼在這廣闊的亂世深處,或許也潛藏著與她同樣踏上修行之路的人,只是緣分未至,尚未與她相逢。
夏捷心中不禁暗想:若她希望在此道上走得更遠,就必須自行尋找或重建那失落的傳承。這也是她此刻尚未遇見修仙門派的緣由——真正的力量,只有自己一步步開辟。
她的感知似乎變得異常敏銳,能聽見帳外風聲變化,甚至能模糊察覺營帳百步外兵士心跳的頻率。
更奇異的是,她腦海中浮現出一個詞:「靈識聽察」。
彷彿這是她修煉此階段後,與生俱來的第一項能力。
她能察人氣脈,聽風辨意,甚至能憑感知分辨敵意與殺意的強弱。
——這將是她在軍旅之中最強大的保命技能。
她不動聲色地起身,望向星夜之下的營地。
未來的戰場,不止於刀劍對決,還將是天機、意志、甚至靈魂的交鋒。
她第一次清楚地感覺到:自己走在了一條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修行之路。
在這個世界,大多凡人修士苦修十年,能感氣者萬中之一,能凝氣者千中挑一。至於突破通靈一重者,往往需二十年寒暑,方可初涉門徑。
而她,僅十五歲,便已踏入此境。
這不是因為她天賦過人,而是因為她修的,並非凡間功法,而是來自天地未開、混沌初判時代的古老傳承——混元真經。
在靈氣稀薄、法脈斷絕的亂世之中,仍能於十五歲破境,其難度可想而知。
這樣的進境,早已跨入天才之列。
更重要的是,混元真經並非凡法,它蘊含天地本源,隨著修煉深入,將逐步打開身體與靈魂對宇宙法則的感知。
若修者心志堅定、根基鞏固,其修煉速度將呈現出遠超常人的遞增之勢。這意味著,未來的夏捷將越修越快,越戰越強,遠非現在的突破可比。
此外,她還感受到一縷與眾不同的氣息——那是從氣核深處浮出的長存之意。
她模糊明白,這部真經的終極,不僅是力量的頂點,更蘊藏著一種長生之道。
她也開始思考,若能為母親與弟弟尋得可共修之法,將更能保護家人於亂世之中。
混元真經雖無傳於旁人之道,但她識海中悄然浮現出兩部輔功:一為《素靈養氣法》,專供平民修身養氣、延年益壽、激發潛靈;一為《血陽鍛骨經》,以戰入道,適合氣血旺盛之人,能在殺伐中迅速提升體魄與氣機。
她立刻明白,前者可傳母親,後者可授弟弟。
尤其弟弟,與她自幼同胎相生,自她在胎中運轉真氣時,便與之氣脈相牽,雖未曾修煉,卻也早已在無形中被真經氣機洗練過體魄。
此時正逢軍營徵調之令再起,汧鄉再次徵兵,弟弟年滿十五,被編入預備營,將於月末隨部隊南征。
她得知消息後,心頭震盪。一方面為弟弟擔憂,一方面卻也明白,也許這正是命運的引導。
她知道,《血陽鍛骨經》乃混元真經旁出之法,並不可輕易抄錄於紙石之上。此類功法,唯能以神識傳導,方可引靈契合。
幸好,弟弟自幼由母親教授文字與口訣,靈識清明,並非凡俗之輩。
當夜,她閉目靜坐,在氣海沉潛間,以神念勾勒出功法之形,融入一縷靈識,輕觸弟弟心神之根。那一道無聲無形的靈氣,便如潺潺泉水般引導進入對方識海,在夢中種下一縷修行的引線。
此舉雖耗神念,卻為最穩妥且不著痕跡的傳法方式。至於他能否悟透,便看血緣之中那點共鳴,能否在戰場上開出靈火的第一縷光。
戰場是最殘酷的試煉,也是最快的磨劍之所。
弟弟若能從殺伐中悟出靈氣感知,便有機會正式踏入修途。
然而這還不夠。
若她真要創建屬於自己的勢力、自己的修道體系,單靠兩部輔功遠遠不足。就在她心神沉思時,識海深處再現異象。
一道炙光劃過識海,幻化為三枚未全開的功法印記:
其一,名為《萬象圖錄》,記載萬法衍化與道基推演之術,是開創功法、編制傳承的理論核心;
其二,名為《星息煉元經》,主修靈魂與識海擴展,可助修者開拓精神感知,統領靈脈之網,為建派立宗所需之根本;
其三,名為《幽冥鎮魂錄》,為鎮守與防禦之法,擅御陣紋、封禁、斷魂之術,乃護宗護法根基所在。
這三部功法尚未真正解封,但夏捷隱約明白,它們將在未來某一日因她的突破與選擇而一一開啟,助她從散修孤影,走到建宗立派、傳道天下之位。
這些功法,實為混元真經根據不同體質、大道運行自動演化而生。混元真經本身蘊含天地至理,並非人人可修,唯有與其靈魂頻率契合者,方可引動其核心奧義。
而《素靈養氣法》與《血陽鍛骨經》,正是混元真經於夏玉房與夏捷弟弟靈魂深處自行衍生出的契合之法,稱之為「大道三千」之化,是混元真經為守護他們而自行演化出的對應功法。
這些功法雖不及本經威能深遠,卻能因人而生、隨性而用,真正走出屬於自身的小道之途,最終或許也能反推本源,與混元合一。
修至極致,壽元可破凡人極限,甚至——與天地同壽。
那一刻,識海中突然顯現出一枚模糊的金色印記,隨著靈氣流轉而緩緩明晰。
三個古篆字閃耀其上——「混元真經」。
同時,一股難以言喻的感悟自靈魂深處湧出。
夏捷知曉了這部功法的名諱,也在某種冥冥引導中明白:這部功法的終點,並非凡間所限。
若能修至極致,便可通天證道,重回那被遺忘的神靈之位,踏上天地之巔,俯視六道輪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