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難得睡到八點。周末的早晨本該輕松點,但她睜開眼,心里就已經煩了。
剛下樓,母親陸芳華正坐在餐桌邊,一臉不耐煩地拍下一張照片:“你姨昨天發的,說對方條件不錯。八三年的,有房有車,在國企上班。”
沈知微看了一眼,連飯都沒動:“我不想看這些。”
“都快三十了還挑三揀四,你以為趙景行那邊真能成?他連見個面都難。”
她不說話,低頭倒水。
父親也從報紙后冒出一句:“你媽也就是為你好,別老這么擰著。”
空氣沉默幾秒。
餐桌上只有筷子碰碗的細響。弟弟沈知林咬著饅頭嘟囔:“我姐自己有數,你們就別逼了。”
沒人接話。
沈知微匆匆吃了兩口,轉身上樓。門一關,她靠在墻上,長長吐了口氣。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透,她就出門了。
春天的早晨有點涼,她攏了攏風衣領口,像往常一樣穿過那條老街,準備走去地鐵站。
街口那邊圍了不少人,她走近才看到是個老太太暈倒在地上。
人群中,一個男人正在給老太太掐人中,聲音不高,卻很穩:“可能是低血糖。先別動她,誰有水?”
動作熟練,語氣冷靜。他穿著一件深灰色外套,背影筆直。她站在人群邊,沒看清他的臉,只覺得莫名眼熟。
他很快把人安置到路邊長椅上,確認了脈搏和意識,隨口安撫幾句,就拍拍褲子起身。
人群散了,他也轉身離開。
沈知微站了幾秒,才繼續往前走。快遲到了,她加快腳步,卻沒法把剛才那一幕從腦子里抹掉。
城市的早晨總是冷清的,但那個男人的背影,讓她莫名覺得這天不那么冰了。
?
醫院今天一樣煩躁。
剛進辦公室,護士小趙就遞來一疊資料:“主任讓你過去,說績效考核的事。”
她點點頭。她知道所謂“績效”只是敲打人的借口。
進了主任辦公室,王主任笑得意味深長:“知微啊,投訴那事別往心里去,最近這階段風頭緊,有些病人愛挑事兒。”
“我只是想知道為什么沒人通知我有申辯的機會。”
他臉上那點笑意頓時淡了:“你太較真了。有時候規矩比真理重要。”
她沒再說話。離開時,外頭陽光正好,她卻覺得滿心都是陰影。
?
晚上回到家,家里還是那樣。
母親在沙發上看電視,父親不知去哪了,飯菜冷著放在餐桌上。
“相親那邊我已經回了,說你沒空。”母親頭也沒抬。
“謝謝。”
她自己熱了菜,吃完就進了房間。
手機里趙景行發來一句:【明天臨時加班,見面要改天。】
她沒回,也沒刪那句“我們要不要好好談談”的草稿。
腦子卻又閃過早上那個男人的背影。
他是誰?醫生?志愿者?路人?
也許只是個偶然。但在這片灰色生活里,那種平靜的善意,是她很久沒遇到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