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出發。2008-9-28,晴。
天氣晴好,溫度也不高,又正是十一大假前,路上以及旅游區里,人也應該不會多。正是外出的好時機。我想,要么就今天出發吧,去普陀山看看。雖然這個蓮花洋中的觀音道場,可能與其他所有的旅游景點一樣,門票嚇人,但我只是想去看看。畢竟,這是海中的一處與佛有關的地方。當然是人為造成的。
今天就出發吧,后天回來。簡單的上路。算是臨離開上海這個地方的一個留念。我不能周圍不看一眼就走。因為自此以后,不知是否有緣再回到這個地方了。短短的人生中,走過的路,很多是不會再走第二遍的。走過了,就永遠的留在了身后。我不想留在身后太多的遺憾,那就抓緊時間,走去看看。
也許,還需要帶上一兩件衣服,以防氣候的突變。不過,沒有什么好怕的。我基本沒有目的性,隨意的游轉三天回來就是了。
就這樣,決定了。一會就出發。
風雨普陀山。2008-10-2,晴。
原計劃出門三天,趕在十一大假前返回。不想遇到臺風,海上風急雨大浪高,整個的普陀山之行,都是在風雨中進行的。幾天中,身上,特別是褲子和鞋子,都像水浸的一樣。而且,今年的十一長假竟然提前到29號。不過還好,因為臺風,海上不能行船,游客上不了島,我沒有被人流夾裹淹沒。
等到十一那天,臺風過去,雨過天晴,人流團隊便一早就涌上了島。我此時卻像一條逆流而游的魚,開始返回。我選擇了走水路,雖然票價要比坐汽車貴一半,車票130元,船票255元。但我想作為可能是惟一的一次海上普陀之行,體驗一下也是必要的吧。人生短暫,并不是什么事情都有機會體驗一下的。既然眼前有這個機會,就花錢體驗一下吧。
普陀山至上海蘆潮港的航線是快艇,航路大約2個多小時,每天下午一點和一點半兩班。還有一班普通慢艇,價錢可能便宜一半,要6到7個小時的航路,并且是每天一班,下午4點多開船,到上海的寶淞碼頭就半夜了,那樣我也就無法坐地鐵和公交回到住處。如果打車回去,從大上海的東北到西南,估計不會比一張船票便宜。
從普陀山早上6點多離開旅店,到晚上7點多回到住處,用了十多個小時。不過,我在等船的過程中,卻享受了海岸上的草地陽光,足足的聽了幾個小時的潮音浪濤。還有,就是將幾天的日記,用詩歌的形式寫了下來。
風雨普陀山
作者:南北
1
起床后,決定立即出發
去一個早就想去的地方
轉車,轉車,再轉車
過杭州灣跨海大橋
后來穿行在舟山群島間
再后來,我成為
沈家門客棧的一名投宿客
2
早晨,半升洞的快艇
在渾黃的蓮花洋中行駛了十分鐘
我便在一張巨大的門票后
站在了不肯去觀音的海天佛國
風雨接踵而至
來不及細看一眼日本僧當年登岸的腳印
便被逼進一間路邊的農家旅店
3
當年的紫竹林,已被貪心的游客
用眼睛一株株吃掉
臺風阻斷了船艇
南海觀音在山頭默看著
一個風雨中的背包客
4
普濟寺,當年慧鍔搭建的茅庵
早已生長成一片殿堂
我看到千年的樟樹在風中狂舞
寺院,像一段不同字型書寫的經文
言說相似的內容
站在緊閉的方丈門前
與一位年輕的僧相逢
“方丈如今還待客么”
“方丈不在”
“在臺風中相逢
我送樣東西與你結緣”
他急忙擺手
我從背包中取出《禪的詩書畫》
“是禪哦。有名片么”
“沒有”
他的身影在大殿的一角消失
5
下午,風雨依舊
我在一件雨衣的包裹中游走
法雨寺的放生池邊
一個持紅傘的黑皮膚少女
低頭徘徊
仿佛打撈千年宿命的非洲公主
表情靜穆
世界此時
如此之靜
風聲,雨聲,呼吸聲
心的跳動
6
像一條逆流而游的魚
我努力想返回曾經的岸
剛圓法師。2008-10-3,多云。
昨天,在網上又遇到剛圓法師,聊了一會。我們是1996年在鄭州認識的,算來,已經有十多個年頭了。這期間,有許多認識的人,甚至是所謂的朋友,都斷了音訊,但和剛圓法師,卻一直沒有間斷過聯系。興許,這就是緣分吧。
他依然勸我出家為僧。十年前我們剛剛認識時,他就這樣勸過我,但我猶豫不決。今天他再勸我,我還是猶豫,但心境已然不同。我想,在十多年的天涯浪跡中,我離佛門在外表上遠了,但在內心里卻更近了些。那些世俗的愿望,也漸漸的被我放了下來。
我說,我想先到他住持的寺院,租借一間房子,住上一些日子,然后再決定是否出家為僧。
姐姐也要我回鄭州,但我知道,我不會回到姐姐家里去住。我是一個職業寫作者,是一個自由散漫慣了的人,不再愿意進入俗常的生活。在姐姐家,生活上自然可以高枕無憂,但我會感到精神上不自在。所以,當姐姐又提出這個問題時,我還是婉言拒絕了。
記得1998年,我和亞非、林森一起去青島湛山寺,見明哲和尚,并在湛山寺住了幾天。對那個海天之地大有好感,對那個矗立海山之上的佛寺,也大有好感。于是,回到鄭州后曾給老和尚去過一封信,表達了想要出家的心思,老和尚當即答應。但我后來還是猶豫了。不想這一猶豫,十年就過去了。今天,當剛圓法師又對我提起此事,不由一驚。許多的往事,又都如煙飄回。
十年,雖然在這期間,我完成了作為詩人和作家兩重身份的社會承認,旅居和出書,也都實現了。但依然不過一場夢幻而已。看著自己出版的書,也不過一些文字圖片,也不過是將自己的筆名、簡介和照片印在了封面和扉頁上。又或者,不過是換來一點稿酬版稅,來供養這個肉身皮囊。
但,心總還是在不斷的尋覓著一個歸宿之地。我在多年前,就曾對自己斷言,我當歸于佛門。但有感于當下寺院大多變為旅游地的現實,我又多次臨門而退,而選擇在漂泊旅居中獨自持守著一份身心的修行。
我早已為自己落發,持戒。少的,也就僅僅是一襲僧衣,一張戒牒罷了。
我想,當我身穿僧袍進出佛門的時候,我不會再被改變什么。我早已經完成了一個社會人到僧人的蛻變。
剛圓法師,也許是那個要給我補一下儀式之缺的人吧。
先回鄭州。2008-10-6,陰雨。
初步做出一個決定,先回鄭州,主要是將隨身的一些物品托運回鄭州去,然后,到剛圓住持的乾明寺看看,如果宜居,就住下來。如果不宜居,再另選地方。
剛好黃山詩友石頭說,可以在皖南黃山那里給我覓一寺院,名翠微寺。可惜在黃山的時候,沒有去這個寺院看看。但從寺名可知,該寺一定是在青翠山水之中了。我在那里的時候,也聽人說起過這個寺院,似乎是很好的一個地方。如果剛圓那里的寺院不能住,就可以考慮到這個地方。
我想以此改變一下生活方式,也調整一下自己的寫作思路和內容。
看來,原來計劃的云南之行,是要暫時擱置一下了。但我想,只要想去,終是有可能成行的,只是時間上推后一下。
一個人的緣分,有時不可思議。有緣的,揮之不去。無緣的,對面不見。
這樣決定了,也就不用再多想其他,余下的就兩件事情,把要帶的東西收拾一番,能送的送人,該丟的丟掉,然后必須帶走的發回鄭州。而后就是提前定一張上海到鄭州的火車票了。
一篇評論。2008-10-7,陰雨。
信箱里收到一篇對于我現代禪詩的評論。評論者名DAWN。
從評論文章看,這應該是一位業余的詩評者,而不是專業的。因為,基本都是一些個人的閱讀體會,以及大量對于詩歌文本的引用,少有理論方面的分析。雖是評現代禪詩,但評論者對于現代禪詩這個詩歌流派,從形式到內涵,并無真正的了解。我想,這位陌生的評論者,應該是一位詩人,一位對于佛禪感興趣的評論愛好者。
果然,我復信后,得到了她的自我介紹。DAWN,山西人,1973年生,現居太原。出版過詩集。從事詩歌寫作外,也從事詩歌評論。
她說,她是在書店買了我的《詩情畫意總關禪》,然后找的我的博客,然后在博客上讀了我的一些現代禪詩。所以,有感而發,寫了這篇評論的。
她的這篇評論,有二千多字,標題是《菩提花開的天河有只麗鳥——解讀南北的現代禪詩》,挺長的。雖然以前也有人評論我的現代禪詩,但都是很零星,沒有專門的評論。這個原因之一,是我始終沒有出版過自己的詩集。再就是,對于現代禪詩的評論,不同于對于一般詩歌的評論,許多即便專門搞詩歌評論的人,如果對于佛禪方面的知識沒有基礎,也很難進入其中,也就無從解讀說起。
DAWN雖然也僅僅從一般詩歌的意義上進行評論,但畢竟她很認真的做了,所以,我還是很感謝她的努力。
她在回信中向我索書,想要我出版的所有書。過去出版的書,有的連我自己也沒有了樣書,有的也就僅僅存留了一本。但我還是將今年出的,寄了兩本給她。
從這篇評論,也讓我得到了一種鼓舞。就是詩歌寫作,作為詩人,只管寫,只管默默的探索。至于社會是否承認,那不是自己能夠管到的事情。作品寫了出來,有可能被長期埋沒。但也有可能終被認識,被發現。中外文學史上,不乏這樣的事情。所以,寫出來,才是最重要的。不要想著是為現實或遙遠的讀者而寫,就只為自己而寫就行了。自己得到了一份愉悅,比什么世界大獎都更有意義,更重要。
附:
菩提花開的天河有只麗鳥
——解讀南北的現代禪詩
文/DAWN
“沒有了古人那樣的福緣/外部的山水,離開我們越來越遠/它們被/一個叫做城市的欲望掠奪“(《內心的山水》)。
坐在十六層的陽臺上,望著腳下川流不息的車輛,和永遠喧鬧著的街道,我在細細品讀著一些現代禪詩的語句,這些從網絡上摘抄下來的一個個方塊字,像一個個小小的音符,從圣潔的天堂輕輕流出,流淌成一曲美妙的仙樂,悠悠蕩漾在城市的上空……而這個筆名南北的詩人,則是“躲在世界聲色之后”的一個歌者,一只在清晨的山林,慢慢睜開好奇的眼光,注視著“紛紛亮出自己面孔”的萬物,然后婉轉歌唱的麗鳥。(《所知甚少》)
這只麗鳥歡快地飛翔著,歌唱著,他飛過《后院》,飛過《六月的山林》,飛過《湖畔》。一陣細雨過后,遠處的山濕著,濕著的山有著煙霧,煙霧一縷一縷,這時,他的《后院》也一片清新,“竹豆架上掛滿了水珠”,豆莢花含露綻放,而他的長豆角則“像一條條翠玉的掛件”,而且還配著“瑪瑙紅的蜻蜓”!《六月的山林》是一座“靜美的山林”,山林里“蘆葦開花了”,山林里的雜草淹沒著小路,山林里野藤在“探頭探腦”,而且,“四月的新竹已長成”,像一個個“亭亭的少年”,鄭板橋的畫很好嗎?這片竹林比他的畫更綠更翠!靜靜地躺在《湖畔》,詩人一邊“品嘗藍天”,一邊看“白云在這里飄落”,看“風在這里輕輕走過”,然后他“和紅柳們一起/回憶起童年/回憶起開滿粉紅色小花的初戀”,多么美麗,多么寧靜,多么自由的天和地呀,啊,在這藍天之下,綠草之中,陶醉的詩人輕輕地對自己說,“睡吧,心呵/與草兒為友/與湖水為伴”,靜靜地睡吧……
這只麗鳥自由地飛翔著,歌唱著,他飛過《杭州灣》,飛過《云中的水杉》,飛過如《一缽舊夢》的海水。這是一個下午,《杭州灣》的風很大,浪在喧囂著,白色的發電風車在喧囂著,詩人靜靜地坐在一塊石頭上,注視著一望無際的天,注視著一望無際的水,思緒飛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他感覺到,“這世界很吵鬧也很安靜/水天間有一縷歌聲/不知為誰”;他感覺到,“我在風中行走/也僅僅是為了尋覓一棵/傳說中的牛迦草”這個看似喧鬧的環境中,詩人的內心如此寧靜,這個看似靜默的他,靈魂卻在風中行走,在天地之間行走,聆聽著來自宇宙間的那“一縷歌聲”,他要去博大深沉的海水之間去尋覓,尋覓“傳說中的牛迦草”,尋覓生命那單純而深隱的意義……“這是一條什么樣的河呵/我整整泅渡了一千年/還是走不進對岸的燈火”生命那單純而深隱的意義在什么地方?詩人南北是如此渴望彼岸那圣潔輝煌的燈火,他在一棵參天入云的水杉樹下默想了許久許久。靜默中,他的靈魂遇見了佛,而且佛點化他說,你若想一心追求生命本真的意義,那么,你就“放下”一切,兩手空空,“回頭”成為一棵《云中的水杉》吧,“我給你一塊土/我給你一朵云/我給你一缽水/我給你一只名戴勝的麗鳥”,詩人答應了,于是他化作了一棵樹,在寒風中,在云霧中,自由地搖曳著,穿著一件通紅通紅的衣袍……“我”是水杉,水杉是“我”,海水又何嘗不是“我”?十一月的海,十一月的樹,都已進入了深秋境界,當車子沿著山路慢慢行走,無垠的大海映入眼簾的時候,詩人發出了一聲深深的感嘆:這海是我的《一缽舊夢》啊!它“曾經是我/精心耕種的稻田”,“而海中的那座島/是守我門的那只老犬啊”我的生命從其中而來,我們曾經是一家人,曾經生活在一起的,你們還認得我嗎?在詩人一聲聲真摯的召喚中,那“隔了許多個世紀”,被塵世湮滅了的記憶,漸漸“乘波而來”,重新復活……
這只麗鳥孤獨地飛翔著,飛翔著,他飛過每天都《不同》的日子,飛過如《痕跡》般的《一生》,飛過滾滾《紅塵》,飛向那菩提花開的天河,因為他是一只在那里《營巢的鳥》,只有那里,才是他最終的家。的確日子每天都是《不同》的,雖然山好象還是山,水還是水,但昨天湖灘上的牛咋就不見了呢?看,一場雨過后,山中多了幾縷云霧,還有啊,那“一蓬葫蘆秧子/多出了幾朵白花”,更美妙的事情是,在這個清新的日子里,“我”竟然在湖邊遇上了心儀的女子!詩人南北就這樣以好奇欣賞的態度,單純美麗地度過著他的每一個日子,這一個個如露珠般純凈明亮的日子,漸漸組成了他的《一生》,他說,“一個人,從出生到死亡/就是一生”,那些曾經路過的美好事情,走過了也就走過了,無法挽留,它們“就像月季,燦爛地一朵朵開放后/又一朵朵凋零”了,最終他只有“把一直抓在手上的那串鑰匙/交給后來者,而后/一無所有地歸去”。啊,這美妙的一生,這無奈的一生,這如《痕跡》般的一生!留在他手上的鑰匙慢慢變少了,它們漸漸地都遠去了,像“走過一條街道/走過一片山林/走過一座寺院”似的,他“走過一首詩/走過一頁文字”,終將走過他的呼吸,走完他的一生……在走過的滾滾《紅塵》里,他看到了為生存四處奔波的人們,他聽到了“小販聲音響亮”,但他知道他只是路過這里,他不必加入這紛雜的場景,他來到這里也僅僅只是為了遇見前世的那個女子,他最終是要回到彼岸的,回到那“三千里外的河山”的。在那三千里外的河山,在那菩提花開的天河,他是一只《營巢的鳥》,他用他的文字和詩歌在搭建一個精神之巢,雖然現實的世界里他不是一個成功者,但是,“他的巢將成為天空的一部分/很多鳥可以飛進去/很多鳥可以住下來”,他如此精心如此執著地搭建著他的巢,他愿他的巢“能成為一個接待站/在菩提花開的天河渡口/給所有的飛渡者/一頓早餐”……
“沒有了古人那樣的福緣/外部的山水,離開我們越來越遠”“但沒有誰能掠奪我們內心的山水”“盛在心中的歌聲”“在我們需要的每一刻/應聲而起”(《內心的山水》)手捧著詩人南北的詩稿,站在十六層的陽臺,腳下川流不息的車輛,永遠喧鬧著的街道漸漸離我遠去了,縮小了……“讓恐懼和擔憂落在地上/讓欲望和渴念/和四月江南的香樟樹葉/聚在一起/然后,將腳步輕盈地邁出”(《呼吸》)靜默中,詩人話語像一道脈脈的小河,從紙張中緩緩流出,流向我的靈魂,“會的,一定會的。”我的靈魂望著窗外的白云,也在輕輕應和著,“我會品讀著詩句的高遠純凈,讓每一天都變成一次新生的;我會跟隨著麗鳥的婉轉歌聲,飛向那遼闊的天空的;我會尋覓著生命的神圣光芒,來到菩提花開的天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