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黃昏驟暗，雨點忽然傾瀉。豆大的雨珠砸在雕花木窗上，炸開朵朵透明水花。

園中驟然鮮活。雨打花瓣，粉紅落英紛紛墜落，在濕漉漉的草地上鋪就一條碎紅花徑。唯紫藤花架下幾朵淡紫小花仍顫巍巍地舉著，像不肯低頭的少女。草葉承不住雨水，頻頻彎腰，水珠順著葉脈滾落，濺起細碎泥星。

梧桐樹葉在狂風中翻卷，碧綠的底子染上幾分銀亮。雨點擊打寬大的葉片，叮咚作響，像是誰在搖晃一樹水晶鈴鐺。

門前那尊漢白玉天使雕像，任雨水自羽翼滑落，在臉上沖出幾道晶亮的水痕。她垂目凝望人間，仿佛從未移動過半分。暮色四合時，空氣中浮起一股溫潤的泥土香，混著青草與落花的余韻。

慕云昔斜倚在窗前沙發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天鵝絨抱枕邊緣。窗外暴雨如注，雨點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上，水痕在窗欞上蜿蜒流轉，卻擋不住她凝望庭院的視線——那株名貴的山茶花在狂風驟雨里搖搖欲墜，花瓣已被打落不少。

“慕小姐，霍家今晚設宴。“管家電話里的聲音穿透雨聲，“霍老特意問起您......“

“替我回了他。“慕云昔語氣淡淡，纖細的手指在沙發扶手上輕輕敲擊，打斷了管家的絮叨。她抬眸望向窗外，雨簾將庭院切割成模糊的水色世界。

電話那頭還在絮絮說著什么，她略一思忖，起身往衣帽間走去。玻璃門映出她曼妙的身影，在挑選禮服時腳步微頓，最終選中一件天藍色絲絨長裙。

再次回到窗前，山茶花瓣又零落了幾片。暮云昔拿起香水輕噴幾下，理了理裙擺：“告訴霍家，我半小時后到。“

窗外雨水沖刷著石榴花，猩紅花瓣隨雨水墜入泥濘。

水晶吊燈在頭頂折射出冰冷的光，慕云昔端著香檳站在水晶簾幔旁，蔣娜娜涂著烈焰紅唇的高跟鞋突然碾上她的裙擺。

“怎么？慕小姐這身行頭，是打算搶我未婚夫？“冰涼的香檳杯被捏碎在掌心，紅酒順著蔣娜娜精心描繪的指甲滴落。慕云昔后退半步，絲絨裙擺已被劃開一道裂口，露出細膩的腳踝。

賓客的竊竊私語像細密的蛛網纏住咽喉，她抬手要擋，卻見一抹清冽松木香掠過鼻尖。江研青執起香檳塔最頂端的酒杯，琥珀色酒液在銀匙攪動下泛起星芒：“蔣小姐怕是弄錯了，慕小姐穿的是高定款，你腳上這雙，倒像是從東街小店淘來的仿品。“

蔣娜娜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江研青執杯的手指修長骨感，卻穩穩接住她搖搖欲墜的姿態。慕云昔望著他骨節分明的手，忽然想起今晨他替自己解圍那支鋼筆時，也是這樣帶著薄繭的指腹。

水晶簾突然被大力掀開，寒風卷著雨水撲進來。江研青的西裝裹住她單薄的肩頭，聲音壓得極低：“慕小姐的珍珠耳墜，該用專業工具取。“他指尖虛搭在她耳后，溫熱的呼吸掃過頸側時，慕云昔看見蔣娜娜捏碎了手里的玻璃杯。

宴會廳驟然的寂靜中，江研青退后半步，姿態疏離得像是剛剛什么都沒發生。暮云昔攥緊掌心的碎玻璃，指腹被扎出血珠，在天鵝絨的黑暗里開出細小的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