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張翼德怒鞭督郵何國舅謀誅宦豎
劉備捧著那本《三國演義》,手指在“張翼德怒鞭督郵“的插圖上摩挲許久。粗布帳簾被晚風掀起一角,漏進些微星光,正照在趙小云他們擠坐的草堆上——十三個孩子縮成一團,陳剛枕著半截拖把桿打呼,口水把桿頭泡得發脹;李小美和王小麗擠在最里側,校服外套被當作被子蓋著,露出的腳踝上還沾著潁川城外的泥;張雁借著帳外的火把光,正一頁頁翻看那本書,眉頭擰成個疙瘩。
“這書上說,“張雁突然開口,聲音壓得極低,“明日朝廷會派個督郵來,要勒索主公錢財。“她指尖點著“督郵“兩個字,筆畫間的油墨被蹭得發灰,“如果不給,就要誣陷您虛報戰功。“
劉備猛地抬頭,帳外傳來張飛的鼾聲,震得帳頂落灰。他沉默半晌,摸了摸趙小云他們腳上的運動鞋——鞋底又軟又輕,踩在泥地里竟不沾土,這等奇物,想來他們說的“未來“或許不假。
“督郵乃朝廷命官,“劉備嘆了口氣,“若真如此,備也只能忍了。“
“忍?“陳剛不知何時醒了,一骨碌爬起來,拖把桿在地上戳得“咚咚“響,“那廝敢欺負大哥,俺去揍得他滿地找牙!“他學著張飛的模樣捋袖子,胳膊上的肌肉倒真鼓鼓囊囊。
趙小云拽了拽他的衣角:“別亂來,書上說張飛就是因為打了督郵,害得劉備丟了官。“他翻到那一頁,插圖里張飛正揪著個官差的領子,拳頭懸在半空,劉備在旁邊急得直跺腳。
“那咋辦?“楊小強撓了撓頭,他的卡通手表在黑暗里閃著綠光,“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劉叔叔被欺負吧?“
何文突然開口:“可以讓張班長去?!八噶酥笍堁?,“她最會講道理,上次吳斌斌和高健搶籃球,就是她調解好的。“
張雁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射著火光:“我去?“
“對,“何文點頭,“督郵要的是錢,咱們沒錢,但咱們有他沒有的東西?!八噶酥咐钚∶罆锏那煽肆Α鞘撬郎蕚涞膭趧诱n零食,錫紙包裝在月光下泛著銀光。
次日天剛亮,營寨外就傳來馬蹄聲。一個穿錦袍的官員帶著四個隨從,耀武揚威地坐在馬上,腰間的玉帶晃得人眼暈。張飛拎著酒葫蘆剛出帳,看見那官的派頭就罵開了:“狗官!“
劉備連忙拉住他,轉身對趙小云他們使了個眼色。張雁深吸一口氣,揣著兩塊巧克力走上前,身后跟著何文和吳斌斌——何文帶了筆記本,準備記下督郵的話;吳斌斌兜里揣著個塑料彈弓,說是以防萬一。
“督郵大人安好。“張雁學著書里的樣子行禮,膝蓋剛彎下去就被隨從喝止:“放肆!見了大人竟敢不行全禮!“
督郵在馬上撇了撇嘴,三角眼掃過張雁的校服:“哪來的小丫頭?劉備呢?叫他滾出來!“
“我家主公正在清點戰功,“張雁不卑不亢,從兜里掏出巧克力,錫紙在陽光下閃得督郵瞇起了眼,“這是我等家鄉特產,名曰'巧心糖',甜如蜜,入口即化,且能提神醒腦?!?/p>
督郵見那包裝精致,不像凡物,伸手接過:“嗯,還算懂事?!八麆冮_錫紙,一股濃郁的可可味飄出來,引得隨從們直咽口水。黑褐色的糖塊放進嘴里,瞬間的甜香讓他眼睛一亮——比宮里的蜜餞還好吃!
“還有這等好物?“督郵的語氣緩和了些,“你們主公...當真沒有別的孝敬?“
張雁從何文手里拿過筆記本,翻開:“大人有所不知,我家主公昨日還在說,要將廣宗之戰的繳獲全部上交朝廷。只是...有幾個數據想請大人過目?!八钢咀由系臄底?,“斬殺黃巾賊三千,俘虜五千,糧草二十車...這些若上報,大人您的功勞簿上也能添濃墨重彩的一筆?!?/p>
督郵的眼睛更亮了。他這次來,本就是想撈點好處,若能借著劉備的戰功往上爬,可比那幾塊糖劃算多了。他摸著下巴,故作沉吟:“嗯...你家主公倒是忠心。這些數據,我記下了?!?/p>
張雁偷偷給何文使了個眼色,何文連忙把筆記本遞過去:“大人若不嫌棄,這冊子您帶著,上面還有后續作戰的建議?!澳鞘撬麄冏蛲碚罩度龂萘x》抄的,連哪座城易守難攻都標得清清楚楚。
督郵接過筆記本,看著上面工整的字跡和清晰的圖表,驚得差點從馬上掉下來——這紙比綢緞還滑,筆墨竟半點不暈,比衙門里的賬冊好用十倍!他連忙把冊子揣進懷里,對隨從道:“回府!“竟連勒索的事都忘了提。
看著督郵的背影,躲在帳后的陳剛砸了砸嘴:“就這?俺還以為得多厲害呢?!?/p>
劉備松了口氣,對著張雁深深一揖:“多虧班長妙計。“他現在也學會了“班長“這個詞。
趙小云卻突然皺起眉:“不對,書上寫的是張飛怒鞭督郵,現在劇情改了...“他摸著書皮,不知為何,指尖有些發燙。
話音剛落,帳外突然傳來喧嘩。一個士兵慌慌張張跑進來:“主公,不好了!督郵在半路上被一伙蒙面人劫了!“
“什么?“劉備猛地站起來。
“那伙人搶走了督郵懷里的冊子,還放話說...“士兵咽了口唾沫,“說主公勾結妖人,用妖術魅惑朝廷命官!“
張雁的臉瞬間白了:“是我們害了你!“那筆記本上的字和圖表,在這個時代確實像妖術。
趙小云突然想起書里的下一章——何國舅謀誅宦豎。他翻到那一頁,插圖里一個穿龍袍的小孩坐在龍椅上,旁邊站著個戴官帽的胖子,正是十常侍里的張讓。
“這不是巧合,“何文指著插圖,“肯定是宦官干的!他們不想讓劉備立功?!?/p>
陳剛急了:“那咋辦?跟他們打一架?“
“打不過,“關羽突然開口,他一直沒說話,此刻卻捋著胡子道,“十常侍在朝中勢大,我們兵微將寡?!?/p>
李小美突然拉了拉趙小云的衣角,指著他懷里的書——剛才翻頁時,“張翼德怒鞭督郵“那頁的插圖竟變了,張飛的拳頭砸在了空地上,督郵的位置換成了個蒙面人。
“書在變,“趙小云的聲音發顫,“我們做的事,正在改變歷史?!?/p>
就在這時,一個信使快馬加鞭沖進營寨,手里舉著一卷黃綢:“陛下有旨,宣劉備即刻進京面圣!“
劉備接過圣旨,展開一看,臉色變得煞白。圣旨上寫著,讓他帶著“妖人“一同進京,接受查驗。
“是陷阱!“張雁喊道,“何進召外兵進京誅殺宦官,結果自己先被殺了,這是《三國演義》里的'何國舅謀誅宦豎'!“
趙小云看著書里何進被砍頭的插圖,突然覺得一陣寒意。他們改變了怒鞭督郵的劇情,卻好像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推到了另一個漩渦里。
“去不去?“陳剛攥緊了拳頭。
劉備看著帳外的士兵,又看了看趙小云他們,突然咬了咬牙:“去!若能面見陛下,說清原委,或許能為天下除害。“他把《三國演義》揣進懷里,“有這本書在,或許能避開禍事?!?/p>
出發前夜,趙小云他們聚在帳里。月光從窗縫鉆進來,照在每個人臉上。
“我想家了?!包S敏小聲說,她的眼睛紅紅的,手里攥著那只跑丟的鞋。
“我媽肯定在做紅燒肉等我。“吳斌斌嘆了口氣。
徐麗芳從書包里翻出半塊橡皮:“這是我妹妹送我的,說能擦去所有錯誤。要是我們的錯誤也能擦掉就好了。“
張雁推了推眼鏡:“別灰心,書上說,董卓進京后才天下大亂,我們只要阻止董卓...“
“董卓?“趙小云突然想起什么,“書里寫了他進京的路線,我們可以...“
他的話沒說完,帳簾被輕輕掀開。趙云站在門口,手里捧著個布包:“主公讓我把這個給你們?!安及锸鞘状植家律眩斑M京后穿成這樣,免得引人注目?!?/p>
趙小云拿起一套,布料粗糙,磨得皮膚發癢,遠不如校服舒服。但他知道,從穿上這身衣服開始,他們就不再是五年級(3)班的小學生,而是要在三國亂世里掙扎求生的“妖人“。
第二天清晨,隊伍出發了。劉備騎著一匹瘦馬,關羽和張飛護在兩側,趙云帶著十幾個士兵跟著。趙小云他們混在隊伍中間,陳剛還是舍不得那半截拖把桿,偷偷藏在衣服里;李小美把巧克力分給大家,說甜的能讓人有精神;張雁把《三國演義》小心地包在布里,藏在最貼身的地方。
趙小云回頭望了一眼潁川城的方向,陽光正好,土路上的車轍印歪歪扭扭,像他們被改寫的命運。他摸了摸懷里的粗布衣,突然覺得,或許改變歷史也不是壞事——至少,他們現在有機會保護劉備,保護這個還沒來得及三分天下的英雄。
只是他沒看到,被藏在布包里的《三國演義》,“何國舅謀誅宦豎“那頁的插圖正在慢慢變化。何進的腦袋還在脖子上,旁邊卻多了十三個小小的身影,穿著粗布衣裳,背著書包,像一群迷路的羔羊。
(第二回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