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美髯公千里走單騎漢壽侯五關斬六將

洛陽城的殘垣在暮色中像一頭卸了甲的困獸，斷壁上的箭簇還在夕陽下閃著冷光。趙小云他們縮在護城河的蘆葦叢里，聽著城樓上的梆子聲敲過二更，蘆葦葉上的露水打濕了粗布衣裳，涼得像貼了層冰。孔秀的血漬還在靴底結著暗紅的痂，而洛陽關的風里，已經飄來了韓福與孟坦的刀光劍影——這是關羽千里走單騎的第二關，空氣里除了風沙味，還彌漫著若有若無的血腥氣。

“何文從逃難的流民那兒聽來的，韓福讓孟坦帶三百刀斧手守著城門洞，還在吊橋的木板縫里塞了火硝。”陳剛用蘆葦葉蹭著靴底的血印，粗布褲子的膝蓋處磨出個菱形的洞，露出被石子硌得發紅的皮肉，“那流民說，韓校尉在城樓上擺了酒席，就等關將軍一進城門，先放箭射落馬，再點著火硝炸斷吊橋，讓咱們連人帶馬摔進護城河喂魚。”

趙小云往嘴里塞了塊干硬的麥餅，餅渣卡在牙縫里，剌得牙齦生疼。他翻開懷里的《三國演義》，“美髯公千里走單騎”幾個字被晨露浸得發皺，指尖劃過“洛陽韓福暗箭傷公”的字句，忽然把麥餅往地上一摔：“韓福想放冷箭，咱們不能讓他得逞。他在明處，咱們在暗處，總能攪黃他的鬼把戲。”

“怎么攪？”李小美攥著甘夫人給的杏仁，手心里全是汗，杏仁殼被捏得粉碎。她的布鞋在前日過東嶺關時磨破了洞，此刻用茅草塞著，走起路來“沙沙”響，像只受驚的兔子，“咱們連把像樣的刀都沒有，難不成用蘆葦桿戳他的馬？”

黃敏忽然從懷里掏出個油紙包，里面是幾塊硫磺石——這是他們在許昌城外的硫磺礦撿的，本來想用來引火取暖，此刻倒成了最鋒利的“武器”。“咱們去燒他的箭樓。”她的聲音壓得極低，眼睛在暮色里亮得像浸了油的星子，“剛才我偵查過，韓福把弓箭手全擱在東南角的箭樓里，那里堆著不少去年的干草，天干物燥，一燒一個準。”

楊小強猛地拍了下大腿，蘆葦叢被他驚得簌簌作響，驚起幾只水鳥撲棱棱飛走。“我去！我跟高健去！”他手里還攥著那根包鐵皮的木棍，此刻倒像模像樣成了長槍，“咱們倆力氣大，能扛動整捆的蘆葦！”

趙小云搖頭：“不行，你們倆塊頭太大，容易被巡邏兵發現。讓何文和吳斌斌去，他們個子小，鉆蘆葦叢像泥鰍似的。”他轉頭看向何文，“你認得字，去箭樓附近的告示欄看看，上面說不定寫著換崗時間——上次在許昌，曹操的兵營就愛在告示欄貼這個。”又對吳斌斌道，“你跟著何文，負責望風，看見戴紅纓帽的巡邏兵就學貓頭鷹叫，記住，就‘咕咕’兩聲，別學岔了。”

“我……我不會學貓頭鷹叫。”吳斌斌的臉瞬間白了，他最怕黑，上次在土山躲曹軍時，嚇得抱著陳剛的胳膊哭了半宿，“要不我學狗叫？我家鄰居的狗就是‘汪汪’兩聲……”

“不行！”眾人異口同聲地反對。黃敏忍著笑說：“狗叫太常見，巡邏兵不會在意。貓頭鷹叫才稀罕，他們說不定以為是真鳥，就不細看了。”

吳斌斌咬著牙點頭：“那……那我試試。”

趙小云又對女生們分工：“李小美、張雁，你們去護城河上游，假裝洗衣裳，把水潑到吊橋的木板上——火硝遇水就炸不了，這是科學課老師說的。王小麗、劉小愛，你們去城門口附近撿些拳頭大的石頭，等下咱們往城門洞里扔，不用砸著人，能擾亂他們的視線就行。”

“那我們呢？”徐麗芳和孫曉、林珍珍齊聲問。

“你們跟著我，”趙小云指了指關羽的方向，“咱們在蘆葦叢里搭人墻，給將軍打掩護。記住，不到萬不得已千萬別出聲。”

分工剛定，城樓上忽然傳來一陣喧嘩。眾人扒著蘆葦叢的縫隙一看，只見關羽騎著赤兔馬，提著青龍偃月刀，在城下勒住馬韁，聲如洪鐘：“韓福匹夫，速開城門！某要過境尋吾兄劉備！”

城樓上的韓福探出頭，頭盔上的紅纓在暮色里晃得刺眼，他冷笑一聲：“關羽，你私逃許昌，還殺了東嶺關的孔校尉，罪該萬死！今日休想過洛陽關一步！”他身邊的孟坦已搭弓上箭，箭尖涂著黑漆，顯然淬了毒，正對準關羽的咽喉。

“不好！要放箭了！”趙小云低呼一聲，對黃敏道，“點火！”

黃敏掏出火折子，吹了半天才燃起來，火苗像條小蛇在她指尖跳動。她趕緊把火折子往硫磺石上一湊，“滋啦”一聲冒起藍盈盈的火苗。何文和吳斌斌扛起捆好的蘆葦，蘆葦里塞著硫磺石和干草，貓著腰往箭樓摸去，身影很快融進暮色里。

就在孟坦的箭即將離弦時，東南角的箭樓突然冒起濃煙，緊接著燃起熊熊大火。風助火勢，火借風威，轉眼間就舔上了箭樓的橫梁。弓箭手們慌了神，紛紛丟下弓箭去救火，孟坦的箭偏了準頭，擦著關羽的綠袍飛了過去，“噗”地釘在城門的石獅子上，箭羽還在嗡嗡作響。

“好！”楊小強興奮地差點跳起來，被高健一把按住，捂著嘴拖回蘆葦叢。

關羽趁亂策馬沖到吊橋邊，韓福在城樓上氣急敗壞地大喊：“炸吊橋！快炸吊橋！”可吊橋的木板早被李小美她們潑得透濕，負責點火的士兵蹲在地上搗鼓了半天，只聽見“嗤”的一聲，火硝遇水化成了泥漿，連火星都沒冒出來。

“給我上！”關羽一踢馬腹，赤兔馬像道紅色閃電，躍過護城河的水洼。青龍偃月刀在空中劃出一道寒光，“咔嚓”一聲砍斷了吊橋的鐵鎖鏈。趙小云他們趁機往城門洞里扔石頭，雖然砸不著人，卻也噼里啪啦響得熱鬧，擾亂了曹軍的視線。

韓福見勢不妙，提著刀從城樓上沖下來，想從背后偷襲關羽。趙小云眼尖，大喊一聲：“將軍小心身后！”

關羽猛地回頭，丹鳳眼一瞪，青龍偃月刀反手一揮，刀風帶著破空的銳響。韓福慘叫一聲，手里的刀脫手飛出，人像個破麻袋似的栽倒在地，鮮血順著石板縫往護城河滲。孟坦剛想翻身上馬逃跑，被關羽追上，青龍偃月刀斜劈下去，將他斬為兩段。

城門口的曹軍見主將已死，嚇得像沒頭蒼蠅似的四散奔逃。關羽勒住馬，對蘆葦叢里的趙小云他們道：“快隨我進城，趁亂去驛站取些糧草！”

眾人跟著關羽沖進洛陽城，街道上空無一人，只有風吹著紙錢“嘩嘩”作響，像在哭喪。趙小云看見路邊的告示欄上貼著韓福的畫像，旁邊用朱筆寫著“懸賞關羽首級，賞千金”，不知被哪個膽大的改了個“韓福首級，賞一文錢”，引得眾人捂著嘴偷笑。

在驛站后院取糧草時，徐麗芳發現了個地窖，掀開石板一看，里面藏著十幾壇酒，壇口封著紅布，還系著蝴蝶結。孫曉想起關羽愛喝酒，抱著一壇就往外跑，卻被趙小云攔住：“現在不能喝，前面汜水關的卞喜最狡猾，書上說他會假裝請將軍喝酒，其實在酒里下毒。”

孫曉吐了吐舌頭，把酒壇放回地窖：“那咱們帶幾壇路上喝，總行了吧？”

果然，離開洛陽城沒走多遠，就見一群和尚在路邊候著，為首的胖和尚穿著錦斕袈裟，捧著個金缽盂，笑瞇瞇地迎上來：“將軍一路辛苦，小寺就在前面的鎮國寺，備了素齋，請將軍歇歇腳，喝杯清茶解解乏。”

“是卞喜！”趙小云一眼就認出這和尚正是書上寫的卞喜，他雖穿著僧袍，可脖子上的刀疤藏不住——那是早年在江湖上混時留下的。更可疑的是，他腰間鼓鼓囊囊的，顯然藏著短刀，“他把刀斧手藏在佛堂的墻壁夾層里，假裝請咱們吃飯，其實想趁機下手！”

關羽何等精明，早已看出破綻，冷笑一聲：“不必了。某還要趕路尋吾兄，告辭！”說罷策馬就走。卞喜見計謀敗露，從腰間拔出短刀，大喊：“動手！給我殺了關羽！”

佛堂的墻壁突然“嘩啦”一聲裂開，沖出幾十個刀斧手，舉著明晃晃的刀就砍過來。趙小云他們趕緊躲到馬車后面，陳剛和高健用木棍抵住車門，女生們把甘夫人和糜夫人護在中間，劉小愛嚇得閉著眼睛往黃敏懷里鉆。

關羽揮舞著青龍偃月刀，刀光如輪，轉眼間就砍倒了十幾個刀斧手。卞喜嚇得轉身就跑，想從后門溜出去，卻被關羽追上，青龍偃月刀攔腰一揮，將他劈為兩半。林珍珍在混亂中撿到個香囊，打開一看，里面裝著些黑色的粉末，湊近一聞，一股杏仁味——是砒霜！想必是卞喜準備用來害關羽的。

“好險！”林珍珍把香囊扔得遠遠的，“幸好將軍沒信他的鬼話。”

過了汜水關，下一站是滎陽關。守關的王植倒是客氣，不僅親自開了城門，還備了酒肉招待，連關羽的親兵都分到了綢緞。趙小云卻總覺得不對勁，王植的笑容太假，像戲臺子上的奸臣臉譜。趁王植陪關羽在正廳說話時，他拉著何文溜到后院——果然看見幾個士兵正往柴房里搬油桶，嘴里嘟囔著“今晚三更一把火燒死他們，丞相準能賞咱們黃金百兩”。

“不好！王植要放火燒咱們！”趙小云拉著何文就跑，回去把這事告訴了關羽。關羽聽完，眉頭一皺，對正在勸酒的王植道：“多謝王將軍款待，某還有急事，先行一步。”

王植假惺惺地挽留：“將軍何必急著走？滎陽關的夜景可是天下一絕，不如住一晚再走？”他的手悄悄往身后擺了擺，示意藏在廊柱后的刀斧手動手。

關羽哪肯上當，一腳踹翻酒桌，提著青龍偃月刀就往外沖。王植追上來，舉刀就砍，被關羽反手一刀斬于馬下。等他們沖出滎陽關時，身后的驛站已燃起大火，火光映紅了半邊天，像個巨大的燈籠。

最后一站是黃河渡口，守將秦琪是夏侯惇的部將，性子比孔秀還跋扈，騎著馬橫在渡口，手里的長槍指著關羽：“關羽，你殺了我五位將軍，今日我定要為他們報仇！”說罷挺槍就刺，槍尖帶著風聲直取關羽心口。

關羽嘆了口氣：“某本不想再殺人，可你非要攔我，休怪某無情！”青龍偃月刀在空中劃了個半圓，刀背磕開秦琪的長槍，刀刃順勢劈下，秦琪的人頭“咕嚕嚕”滾到了黃河邊，被浪花卷走了。

渡過黃河時，趙小云他們坐在木船上，看著許昌的方向越來越遠，心里又激動又感慨。這一路，他們跟著關羽過了東嶺關、洛陽關、汜水關、滎陽關、黃河渡口，見證了斬孔秀、韓福、孟坦、卞喜、王植、秦琪六將，雖然驚險萬分，卻也終于離劉備越來越近。

“下一章，是關羽與劉備重逢。”趙小云摸了摸懷里的《三國演義》，紙頁上沾著的蘆葦屑簌簌落下，“書上說他們會在河北的古城相會，到時候還能見到張飛呢。”

“張飛？就是那個豹頭環眼、聲若巨雷的張將軍？”劉小愛終于敢大聲說話了，她手里攥著林珍珍撿的野花，編成了個小花環，“我在書上見過他的畫像，好威風！”

“對，就是他。”趙小云望著黃河的浪花，笑得眉眼彎彎，“到時候，咱們就能見到劉備先生了。聽說他待人特別好，不像曹操那么兇。”

船行得很快，浪花拍打著船舷，像在唱一首歡快的歌。趙小云知道，前面還有更多的挑戰等著他們——袁紹與曹操的大戰在即，古城的張飛說不定還會誤會關羽，可他心里卻充滿了勇氣。因為他明白，只要他們十三人在一起，跟著關羽這樣的義士，就沒有過不去的坎，沒有到不了的地方。

黃河的水滾滾向東，載著他們的希望，也載著一段屬于他們的三國傳奇，繼續向前。林珍珍忽然指著天邊的晚霞，輕聲說：“你們看，晚霞像不像關羽將軍的紅臉？”

眾人抬頭望去，果然，天邊的晚霞紅得像火，像極了關羽那張充滿忠義的臉。楊小強突然學著關羽的樣子，把木棍橫在胸前，朗聲道：“某乃常山……呃，某乃趙小云是也！”引得眾人哈哈大笑，笑聲在黃河上空回蕩，驚起一群白鷺，向著夕陽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