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況不對就立即撤退。”陶然這樣的話也算是給小隊成員一點安撫,然后示意史舉綱打開大門。
陽光沖入大廳,商場內貨架東倒西歪,個個都以奇怪的姿態扭曲著,像是被什么東西當做了發泄工具,與此同時大量未開封的食物散落在地。
在此特殊時期,正常人類非必要不會外出,而這個“必要”大多數時候都是對更安全庇護所的需求和生存物資的需求。
如此大量的食物遺落在地面上,怎么看都不像是人類所為,這與腳印的判斷產生沖突。亦或者還有一種可能,倉庫內原本就存在一只喪尸,而它并沒有從大門出去。
陶然撿起一包被破壞了包裝的薯片,里面的內容物還保持著酥脆,顯然這一片狼藉也是新鮮的。
隊伍繼續深入,內部光照越來越少,成員們便拿出手電筒繼續搜尋。
沒過多久,眾人很快聞到一股濃厚的血腥味。順著氣味鎖定范圍,柳雅琪很快便在庫房外發現一道血痕。
跟著痕跡繼續走,不遠處是一把壞掉的手電筒,其旁邊的地磚還被踩出一個坑,坑里有黑色的對講機碎片和半根手指。
血痕并沒有到此結束,而是在此形成一個轉折,指向一旁的倉庫。
見狀,手電筒的光亮齊刷刷對準空洞的房間,倒塌的鋼門上有無數的凹印,內部更是雜亂不堪,就連門口的擋鼠板都被踢得東倒西歪,情況比商場外面還要嚴重得多。
血跡還未發黑,手電筒仍有余溫,這里肯定是求救信號發送的地點,受害者已經遇難似乎是板上釘釘的事實,而那只罪魁禍首很有可能還留在現場!
“光源,光源!”史舉綱嚴厲的提醒聲讓手電筒的光芒再度分散,多數人在剛才掉以輕心,制造了大片視野盲區,好在并未因此產生損失。
在感受到危險的同時,史舉綱第一時間釋放自己的曙光裝備【長生】,展開防護罩將眾人包裹起來。
守護者的裝備無一例外都是冷兵器,而作為執行官的陶然拿出的是一對左輪手槍,名為【吉星】。這對灰白色的左輪手槍上有著精美的紋刻,比起武器更像是收藏品。
光影之下并沒有異常產生,一部分新兵放松下來。想想也是,他們進入商場內部也有好幾分鐘了,如果喪尸還在這里,一定早就對他們發動襲擊了。
但陶然并沒有松一口氣,她似乎是感應到什么,將手電筒緩緩抬起,對準房梁,在那里,一個細長的影子等候多時。
那只喪尸的形態特殊,并且速度極快,被發現之后在梁上閃轉騰挪,眾人甚至沒有看清他的模樣。
史舉綱一個猛沖來到最前沿,如同擲鐵餅一般將長生扔到喪尸附近,攔住喪尸的前進方向,然后從地面躍起,重新接管長生、釋放太陽能量,整個過程一氣呵成。
這是他獨特的攻擊方式,也確實命中了那只詭異的喪尸。但在攻擊之后史舉綱明顯愣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事大大超出了他的意料。
這一擊并沒有撈到多少好處,金石相接的聲音之后,喪尸借力彈開,躲過了之后的太陽能量。
但多虧了這一瞬的阻攔,眾人才發現原來剛才捕捉到的影子并不是喪尸的本體,而是它畸變的舌頭。
因為舌體過于龐大,它的臉頰不得不裂成兩個部分。它在上方佝僂著身形,宛如一只剛剛修成人形的蜥蜴妖怪。
隨后六聲槍響,子彈不偏不倚的打在喪尸剛剛停留的位置,可那個狡猾的家伙速度實在太快,六槍之中只有一槍打中,它沿著鋼架從眾人頭頂穿過,直奔大門。
蜥蜴逃走了,陶然卻像是受到什么沖擊,突然哀嚎一聲,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她的腳邊出現一串串黑色的符文。還好附近的史舉綱早有準備,接住了她。
這位年輕的執行官臉色煞白,閉著眼不停咳嗽,最兇猛的時候甚至咳出一大口鮮血來,把周圍的人都嚇得不輕。
作為副手的史舉綱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情況,沒有表現出一點驚慌,迅速安排小隊暫停任務、警惕四周,等待執行官恢復。
十分鐘的時間很短,但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感到十分漫長,即便是已經“習慣”的史舉綱,眼里也充滿著擔憂,對他們這樣的人來說,誰也不知道哪一次是最后一次意外。
好在命運給出了答案:至少不是這一次。
陶然緩緩睜開雙眼,迷糊地問:“史大哥,我回來了嗎?”
“是的,無疑,這里,百分之一百是現實世界。”史舉綱的話語里帶著些許的悲涼。
“怪不得呢,這么疼。”陶然似乎是想要笑一下,卻牽動了自己的傷病,再度咳嗽起來,只是這一次她清醒地知道發生了什么,于是又用手帕將血污藏起來。
那些已經已經凝結的血跡依然暴露在眾人的視線下,但是沒有人提出,陶然也并不知道,她直接下達新的命令。
“任務更新,找到蜥蜴喪尸,把它帶回庇護所。”狂熱的姑娘眼里依舊只剩下堅定。
一直沉默的柳雅琪也待不住了,站出來提示:“長官,現在基本可以確定受困者已經遇難,沒有需要救援的目標。按照規定,我們應該立刻返回庇護所。”
陶然皺著眉搖了搖頭:“不,我們的目標在蜥蜴的肚子里。”
此話一出,人群沸騰了,陶然才意識到自己說的話對普通人來說是多大的誤導。
“呃,我。”陶然想要解釋,但一時間沒能找好說辭,“我知道外界有一些對于執行官的傳言,有人說我們能通靈,能夠獲取神明的旨意,代替人類贖罪。
現實沒有那么夸張,我們只是被K博士挑選出來,擁有特殊能力的人罷了,我們稱之為‘基因回響’,你們可以簡單地理解為以一些健康作為代價換取一種直覺。
剛才我在回響通路里‘看到’蜥蜴的肚子里有一枚發光的繭,我很確信那就是我們的目標。根據反饋,這次任務不會很兇險,我……我想請你們相信我。”說完之后她朝大伙鞠了一躬,她至少是一個彬彬有禮的人。
“蜥蜴剛才受傷了,傷口處流下很多粘液,我們可以追上去。”周生是個純粹的家伙,已經進入了新任務的狀態,老同僚這轉變的速度讓柳雅琪都感到驚訝。
不過柳雅琪本來便是出于隊伍的考慮,并不是故意反對執行官,她只是見過太多不把團員的性命當回事的壞領導。陶然的話在她看來還算真誠,于是只好嘆口氣,重新組織起隊伍來。
自愿加入救援小隊的人里沒有貪生怕死之輩,大家只是不想無意義地犧牲罷了。小隊成員們并不畏懼行動的危險,很快便重新完成分配,一部分人負責追蹤粘液的痕跡,另一部分在持續行進的情況下整備武器。
陶然在出去之前特意注意了三個新人,在之前的“手電筒危機”里,有三個人臨危不懼。不過所有人都戴著頭盔,她確實不認識這些新兵,只能憑借裝備和身形的差異記個大概。
就在她將將走到隊伍前端的時候,一道女聲將她叫住了。那人沒有多說什么,只是遞出一張打濕了的紙,和一塊薄荷糖。
陶然在反應過來手里的東西是什么之前就下意識地接過了,隨后她感到心中升起一陣復雜的情感,頭也不回地小跑出去。
——那是什么?
屈辱、羞愧、感動、驚訝……她是那么復雜又敏感的一個人,只會在受傷時難為情地將傷口遮擋起來。
身后的新兵們為剛才發生的事竊竊私語,但她已經沒有精力去在乎了,她得全身心地投入到任務里來讓自己忘記剛才的窘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