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珩閉著眼,胸腔隨著呼吸輕輕起伏,胸口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衣料傳到我的手中,他沉默了幾秒,才低低開口,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好不好,你不是最清楚?”
我愣了愣,想起每次視頻時他眼底的疲憊,想起他總說米蘭的冬天太長了,想起有次深夜通話,他那邊傳來酒杯碰撞的聲音,卻笑著說在圖書館查資料,心口忽然像被什么堵住,悶悶的疼。
“我……”
我想說些什么,卻被他翻身的動作打斷,他側過臉,鼻尖幾乎要蹭到我的腰側,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看得我心跳漏了半拍。
“倒是你。”
他睜開眼,眸子里盛著車窗外溜進來的光線,亮得驚人。
“視頻里總說自己胖了,頭發亂得像鳥窩,現在看來……”
他頓了頓,指尖忽然勾了勾我耳邊的碎發:“是故意騙我。”
我有些不好意思,猛地別過臉去看窗外,熟悉的街景正緩緩后退,街角那家我經常買糖的店鋪,招牌換了新的,亮閃閃的有些刺眼。
“哪有騙你......”
我小聲嘟囔:“高三壓力大,胖了快十斤,今天化了妝才敢出來見人。”
“傻瓜。”
他低笑一聲,伸手揉了揉我的頭發,動作自然得像是昨天才見過面,指尖穿過發絲,動作輕柔,我想起小時候在爺爺奶奶家里,他也是這樣揉我的頭發,尤其是在我因為爸媽又沒來看我而掉眼淚的時候。
“國外的課很難嗎?”
我看似隨意地問,目光卻落在他手背上,那里有一道淺淺的疤痕,是小時候帶我爬樹時被樹枝劃的,這么多年過去,居然還能看清痕跡。
“還行。”
他淡淡應著。
“就是偶爾會想起……你摘杏時卡在樹上下不來的樣子。”
我們對視了一下,都沒憋住,大笑起來,那些被功課淹沒的童年記憶忽然鮮活,陽光穿過樹葉落在他臉上,他的眉眼舒展著,和記憶里那個陪我在田埂上追蝴蝶的少年漸漸重疊。
“那時候你總說我笨。”
“是挺笨的。”
他瞧著我,眼底漾著笑意:“但笨得讓人……放心不下。”
最后幾個字說得很輕,幾乎要被車窗外的鳴笛聲蓋過,可我還是聽清了,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酸軟的感覺順著血管蔓延開來。
車漸漸駛近東方明珠大酒店,遠遠就能看見那棟氣派的建筑,林珩坐起身,整理了一下微亂的衣領。
“緊張嗎?”
“啊?”
我沒反應過來。
“高考。”
他望著我,眼神認真:“你視頻里總說怕考不好。”
原來他都記著,我吸了吸鼻子,搖搖頭:“還好,盡力就好。”
“嗯,”
他應了一聲,忽然伸手握住我的手,掌心干燥而溫暖。
“等你考完,帶你去個地方。”
“哪里?”
他神秘地笑了笑,沒再說下去,只是握著我的手沒有松開,車緩緩停在酒店門口,門童恭敬地拉開車門,他先下車,然后伸手來接我。
我搭著他的手下車時,正好對上父親望過來的目光。
他眉頭微蹙,似乎想說什么,卻被母親笑著打斷:“小珩回來就是好,茉莉這孩子,從小就跟你親。”
林珩順勢攬住我的肩膀,朝父親笑了笑:“叔叔阿姨,我們進去吧。”
他的手臂隔著薄薄的連衣裙壓在我的肩上,我偷偷抬眼,看見他線條流暢的下頜線,還有脖頸處隱約可見的青筋,大姐林桃正端著手機拍我們,見我看過去,沖我擠了擠眼睛,嘴角的壞笑明目張膽。
我有些尷尬,掙了掙想躲開,卻被他攬得更緊,他低下頭,用只有我們能聽見的聲音說:“別亂動。”
我只好乖乖站著,他沖姐姐比了個耶,快門按下的瞬間,記錄了我們此刻最真摯的情感。
酒店大堂的水晶燈光芒落在他發梢,折射出細碎的金光,恍惚間,我好像又回到了那個有蟬鳴的夏天,他也是這樣牽著我的手,走過鄉下那條長滿青苔的石板路。
只是那時候,我還敢毫無顧忌地喊他的名字,而不是拘謹地叫一聲——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