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捧過后,何羨仙這才切入正題,“方才聽得您與這徒兒鬧了別扭,不知所為何事啊?”
招賢納才的告示貼得滿京城都是,并非什么不可與人言說的機密,王大夫自然無所隱瞞,一旁的徒弟趁著兩人談話之際,悄無聲息地將告示挪回手中,把上面的褶皺細細撫平。
在他眼皮底下攤開的掌心,仿佛是無聲的威脅,又像是在嘲弄他的自作聰明,徒弟轉頭望去,王大夫正談笑風生,神情愉悅,與這頭略顯壓抑的氣氛格格不入,他斜著眼、撇著嘴慢騰騰的上交還未捂熱的告示。
王大夫不緊不慢地將告示攤開,遞過去,“大致便是這么個意思,告示上寫的也大差不差。”
何羨仙眼珠子仿佛都要長在那字里頭,看得分外仔細,甚至喃喃自語,“太醫院考核,破格錄用……”這幾個字眼一出現,倒叫他歡喜得昏了頭腦,尋常科考,一試二試三試,汲汲營營數年,未必能得個官身,如今只需一試立見分曉,成也好,敗也好,只當一搏,也耗費不了什么,更何況,他一向對自己的醫術頗有信心。
王大夫只聽得徒弟在他耳旁嘰里呱啦,窮追不舍,還未曾仔細看過這份告示,這不看不打緊,一看便琢磨出些許不對勁,醫士錄取,或三年一考,或五年三考,太醫院皆有慣例,絕無變更,如今這般行事,倒叫人浮想聯翩。
再一瞧何羨仙那遮掩不住的興奮,更是眉頭一皺,所謂集試大抵是為了彰顯明面上的公平,破格錄用的人員估計早已內定,如他這般一時頭腦發熱,或者不明真相,便去應試的人,無非是拿來裝樣充數。
可兩人畢竟無甚干系,不便多言,便是極為要好親近之人,這等關乎仕途前程的大事,也不好多嘴,畢竟是些捕風捉影,私自揣測之語,萬一出了岔子,面上不動聲色,心里總歸有些埋怨。
何羨仙回去路上眼珠子像是被栓住般盯著那告示,換了一副沉思模樣。時而憤懣,時而悲痛,時而憂愁,初五開市的熱鬧歡騰愣是沒在他眼里占據一席之地,連高聲笑語也仿佛隔絕在千里之外。
冰凌般的尖叫在耳郭處融化成一灘軟水。
亮麗鮮艷的果香在鼻尖黯然失色。
馬蹄驚起的震動也在他腳下凝固。
“快讓開!!!”
“快讓開”這三個字,也就像三個字,三個拼拼湊湊合不成一句話的字。
直到有人拽了他一把,重心不穩跌倒在地,他才猛地回神。
駿馬疾馳而過,揚起的塵沙嗆著鼻子,也迷了雙眼,模模糊糊間,他只瞧見揚鞭馳騁的放浪不羈。
他沒瞧清,旁的人卻是瞧得一清二楚,一群罔顧律法,縱馬擾市之人,為首的不是鎮國公府的徐二公子徐元麟,還能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