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傍晚的風裹著玉蘭花甜膩的香氣,卻沖不散陳默鼻腔里刺鼻的焦慮。一路心急如焚,終于趕到了游樂場。此刻,現場的氣氛緊張得仿佛能點燃空氣。閃爍的警燈在夜色中格外刺眼,將周圍的一切都籠罩在一片紅藍交錯的光影之中,吸引了不少路人駐足圍觀。朵朵在妻子的懷里哭得滿臉通紅,鼻涕和眼淚糊了一臉,那小小的身軀不停地顫抖著。一看到陳默,她立刻伸出小手,聲嘶力竭地哭喊著:“爸爸!”
陳默快步上前,輕輕從妻子懷中接過女兒,將她緊緊抱在懷里,一邊溫柔地拍著她的背,一邊輕聲安慰:“朵朵別怕,爸爸在呢。”他抬起頭,目光迅速掃過周圍的人群,一眼便看到了母親林秀蘭。只見她站在一旁,臉色陰沉得可怕,雙手緊緊交叉抱在胸前,那副模樣,仿佛在向全世界宣告她絕不退縮的決心。
“事情是這樣的。”李警官拿著記錄本,表情嚴肅地走了過來,“對方小孩先撞了你的女兒,你母親擔心對方跑掉,就抓住小孩不讓走,所以對方報了警。”
陳默眉頭瞬間擰成了一個“川”字,轉頭看向母親,語氣中不自覺帶上了幾分不滿:“媽,你這是干什么呀?”
林秀蘭一聽這話,立刻提高了音量,聲音里滿是委屈和憤怒:“我能眼睜睜看著他們跑了嗎?撞了人就想拍拍屁股走人?現在這社會,有些人就是沒素質,不攔住他們,上哪兒再去找人負責?”
對方家長是一對年輕夫妻,妻子正蹲在地上,輕聲安慰著自家同樣嚇得不輕、正在哭泣的孩子。丈夫則滿臉不悅地站在一旁,眼神中帶著些許不耐煩。“通過監控已經確認是我們孩子的過錯。”丈夫語氣生硬地說道,“檢查費用我們出,但你母親必須給我家孩子道歉!”
陳默盯著對方丈夫冷硬的面孔,喉嚨里像是卡著片鋒利的玻璃碴。春日傍晚的暖風裹著柳絮拂過臉頰,卻吹不散他眼底翻涌的震驚與憤懣。“檢查費用我們出,但你母親必須給我家孩子道歉!“這句話在他耳中不斷回響,像臺失控的復讀機,攪得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死死攥著朵朵顫抖的小手,指腹能清晰感受到女兒手心里黏膩的冷汗。不理解如同沸騰的巖漿在胸腔里翻涌——明明是對方孩子先撞了朵朵,母親護孫心切才一時情急,怎么到最后反倒是受害者要低頭?他望著對方妻子仍在溫柔安撫自家孩子的模樣,突然覺得諷刺至極:他們一邊承認錯誤,一邊卻用道歉作為交換條件,這算哪門子的解決方式?
記憶突然閃回職場談判桌。那些客戶用看似合理的條款掩蓋利己的本質,此刻對方家長的態度竟如出一轍。陳默感覺西裝領口勒得喘不過氣,松開領帶的動作帶著幾分狠勁。他想大聲質問,想把所有憤怒都傾倒出來,但懷里朵朵抽噎的聲音讓他生生咽下了到嘴邊的怒吼。
“憑什么?“他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里裹著破碎的不甘。目光掃過母親布滿血絲的眼睛,老人倔強地梗著脖子,那模樣讓他既心疼又窩火。他不明白,為什么在鐵證如山的情況下,對方還要在無關緊要的細節上糾纏?難道在他們眼里,程序正義比孩子的安危、比老人的尊嚴更重要?這種荒謬的對峙讓他想起辦公室里那些無意義的內耗,此刻卻在生活中重演,狠狠扇了他一記耳光。
雙方你一言我一語,互不相讓,爭執愈發激烈。周圍的圍觀群眾也開始竊竊私語,有的人指責陳默母親的做法太過火,有的人則覺得對方家長過于斤斤計較。陳默抱著女兒,感覺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個荒誕離奇的漩渦,明明自己一家才是受害者,卻莫名其妙地陷入了這樣被動的局面,心中的憋屈與憤懣簡直無處發泄。
李警官見狀,趕忙上前試圖調解,可雙方情緒都異常激動,根本聽不進去任何勸告。陳默怒不可遏,聲嘶力竭地喊道:“今天這事沒完!等我們檢查完,必須起訴你們!”說罷,他強忍著怒火,帶著一家人匆匆趕往醫院。一路上,陳默望著車窗外,滿心都是無力感與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