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一,辰時三刻。
善堂的炊煙裹著紅棗香飄向鏡湖,李云朵踮腳將最后一盞鶴形燈籠掛上屋檐,后頸的鱗印隨著動作泛起微光。一寧站在竹梯下方,鶴羽披風展開如傘,既護著她不被寒風侵襲,又隨時準備接住可能失足的她。
“小心些?!彼穆曇衾飵е宄课瓷⒌纳硢?,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腰間新系的鶴紋香囊——那是李明珠連夜繡的,針腳雖生澀,卻密密麻麻填滿整個香囊。
“就快好了!”她低頭沖他笑,發絲垂落間,鱗印與他鎖骨處的胎記在晨光中遙遙呼應。忽然一陣風過,燈籠繩驟然松動,她失重墜落的瞬間,被一雙帶著雪松香的手臂穩穩接住。
一寧將她護在懷中,鶴瞳里倒映著她慌亂的眉眼:“我說過,”他喉結滾動,“你的每一次墜落,我都會接住?!?/p>
善堂內突然爆發出歡呼,胡天漾的赤紗卷著滿把糖炒栗子撞開木門:“行了行了,虐狗也得分場合!”他甩出狐尾,掃過兩人發燙的耳尖,“玄墨那家伙在城隍廟擺了擂臺,說要和謝小道士比誰更懂‘善念’,小寶他們全跑去看熱鬧了!”
雪后的青石板路泛著冰晶的光,李云朵與一寧并肩而行,掌心相扣的溫度透過冬衣傳來。路過周萬錢的當鋪時,只見匾額已換成“護善齋”,老掌柜正佝僂著背,將半袋糙米遞給衣衫襤褸的婦人。
“周老板,新年好!”李云朵笑著打招呼。
周萬錢猛地抬頭,獨眼閃過慌亂,隨即從袖中摸出個紙包:“這是……這是我特意留的鶴紋酥,給、給姑娘嘗嘗?!彼皖^時,李云朵瞥見他袖口藏著的“護善”臂章——那是謝瑯推行的新標識。
城隍廟前的空地上,玄墨的黑貓身影靈巧地躍上擂臺,爪間的青銅鈴鐺換成了鶴形銀鈴:“謝小道士,上次祭天你用劍,這次咱們比文的!”他抖開一卷《護善新典》,“就說這‘仙妖同修’,到底該以何為本?”
謝瑯的道袍在風中獵獵作響,腰間斬妖劍纏著的紅綢上,繡著胡天漾偷偷添的狐尾圖案:“自然是以善念為根,以信任為基——”他話音未落,玄墨突然甩出一沓繪著妖靈的畫卷。
“那這些被清羽門誅殺的妖,生前不過是護著凡人的樵夫、醫者!”黑貓的瞳孔收縮,“你說,他們的血,算不算善念?”
人群突然安靜,李云朵望著畫卷上熟悉的鶴形胎記、鱗紋圖案,后頸傳來微微的灼痛。她正要上前,一寧的鶴爪輕輕按住她的手背:“這次,讓他們自己解開心結。”
謝瑯的手指撫過畫卷上斑駁的血跡,突然抽出斬妖劍——卻不是指向玄墨,而是將劍身插入雪地:“我以清羽門執法長老之名起誓,三日內重審舊案,還所有蒙冤者公道!”他抬頭時,道袍下的鶴形胎記與玄墨耳尖的傷痕,在陽光下形成奇異的共鳴。
圍觀的乞兒們突然歡呼,小寶舉著用樹枝做的“小鶴劍”沖上臺:“我也要當護善大俠!”胡天漾大笑著甩出狐火,在半空變出漫天鶴影,映得每個孩子眼中都閃著光。
夕陽西下時,鏡湖邊的無劫客棧終于掛上匾額。玄墨變回人形,將最后一塊雕花木板釘在門框上,青銅面具改造成的招牌在風中輕晃,黑貓與仙鶴的浮雕栩栩如生。
“進來喝杯梅子酒?”他朝李云朵挑眉,遞過的酒壇上刻著“善惡無界,唯念長存”,“謝小道士把清羽門的藏書搬來了半座山,說要開個‘護善學堂’,就缺你這位‘善念鱗主’去講課了。”
一寧的鶴羽突然將李云朵攏入懷中,少年耳尖泛紅:“她今日累了,明日再議?!彼皖^時,鶴喙不經意擦過她發頂,驚起一片細小的金鱗——那是鱗印與鶴羽交融產生的異象。
夜漸深,善堂的燭火次第熄滅。李云朵躺在一寧用鶴羽鋪就的軟榻上,聽著他在窗邊輕輕哼唱瑤池的古調。月光透過窗欞,在他新長的羽翼上鍍了層銀邊,那些曾被斬斷的傷痕,此刻都化作了流光溢彩的紋路。
“一寧,”她突然開口,“你說,若是真有一天能回瑤池……”
他轉身,鶴瞳里盛著漫天星河:“無論去哪里,我都會在你身邊。”他展開翅膀,將她籠罩在溫暖的羽翼下,“在瑤池,我是守護你的善念鶴;在人間,我是與你共歷劫數的一寧。”
遠處傳來新年的爆竹聲,驚起一群夜鶴。李云朵望著它們掠過夜空的剪影,突然想起母親說過的話:“善念就像火種,一個人守護時是微光,千萬人傳遞時便是星河。”
她握住一寧的手,感受著他掌心的溫度,鱗印與鶴羽同時泛起柔和的光。這光,照亮了善堂的匾額,照亮了無劫客棧的燈籠,照亮了清羽門新立的“護善碑”,也照亮了每個心懷善意的靈魂。
而他們的故事,正如鏡湖的水,在劫數過后,終于迎來了波瀾壯闊的新篇——以愛為舟,以善為槳,駛向永無劫數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