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著電梯按鍵面板,冷汗順著脊椎滑進衣領。302室的快遞單上明明寫著13層,可電梯按鈕從12直接跳到了14,中間的空白處殘留著被摳掉的數字膠痕。
“叮”的一聲,12樓到了。走廊盡頭的聲控燈忽明忽暗,我硬著頭皮往深處走,皮鞋踩過潮濕的地毯,發出“噗嗤”悶響,像踩在某種軟體生物上。302室的門虛掩著,門縫里滲出腥甜的藥水味,比太平間的福爾馬林更刺鼻。
“有人嗎?您的快遞到了。”我伸手推門,門后掛著的風鈴突然炸響——那是用人指骨穿成的風鈴,指節上還沾著未褪的淡青色指甲油。玄關鞋柜上擺著十二雙紅繡鞋,鞋尖統統朝外,最右邊的空位上放著我今天剛丟的黑色運動鞋。
客廳傳來瓷器碎裂聲。我握緊防狼噴霧,繞過血跡斑斑的屏風,看見浴缸里泡著具腫脹的女尸,她的手腕內側刻著編號“12-3”,指甲縫里嵌著我工牌上的條形碼貼紙。墻上掛著十二幅肖像畫,畫中人的表情從驚恐逐漸變成麻木,第十二幅畫的落款日期是2023年10月15日——正是我入職快遞站的第一天。
“你終于來了。”沙啞的女聲從身后傳來。我轉身看見穿白大褂的女人,她左臉纏著滲血的紗布,右眼球突兀地暴凸著,手里攥著把帶鋸齒的手術刀,“13號標本該切片了,前十二具都在冰柜里等著你。”
她身后的冰箱發出“嗡嗡”低鳴,門把手掛著串鑰匙,我認出其中有我家的備用鑰匙。當她舉起手術刀時,我瞥見她胸前的工作牌:“XX生物研究所,研究員林小夏,編號13-0”。這個名字讓我想起三個月前失蹤的女大學生,當時新聞里說她去面試“生物科技公司”后人間蒸發。
冰箱突然自動打開,十二層抽屜依次彈出,每層都躺著具被掏空內臟的尸體,他們的腹部都縫著快遞單號——正是我派送過的“查無此人”件。最底層的抽屜空著,內襯墊著我的工服,衣領處別著枚沾血的胸針,那是今早同事小王借走的。
“知道為什么沒有13層嗎?”林小夏逼近時,腳邊爬過幾只熒光綠的蟑螂,它們的背殼上印著“已簽收”的電子簽章,“因為13層是實驗室,專門處理那些發現異常的快遞員。你以為每次‘查無此人’是真的?不過是把活人變成標本的借口。”
我退到窗邊,往下看去,本該是13層的位置是個封閉的玻璃艙,里面漂浮著幾十具泡在福爾馬林里的尸體,每具尸體的腳踝都系著快遞單,最新的那張寫著我的名字。遠處的電子屏閃爍著猩紅數字:“已處理127人,目標人數:144(十二乘十二)”。
她的手術刀劃破我左臂的瞬間,我突然想起入職時經理說的話:“我們的快遞,從來沒有送錯的時候。”原來所有“錯誤”,都被留在了這個不存在的樓層。當她準備剖開我腹部時,我咬碎藏在臼齒間的定位器——那是我給每單異常件都裝過的追蹤裝置。
劇烈的爆炸聲從地底傳來,玻璃艙開始滲水,福爾馬林混合著血水漫過腳踝。林小夏的臉在水波中扭曲,她背后的墻上浮現出用血跡寫的算式:12(畫)+12(鞋)+12(尸體)=36,而36乘4剛好是144。我突然明白,這棟樓里藏著四個這樣的“13層”,而我,是第128個獵物。
當救援隊破拆墻壁時,我抱著染血的快遞單蜷縮在角落,單子上的收件人欄不知何時變成了我的名字,簽收時間顯示為“2023年10月15日23:13”——正是我第一次按響302室門鈴的時刻。醫護人員抬走林小夏的尸體時,我看見她手腕內側的編號被劃掉,新刻上的數字是“1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