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亂葬崗的夜風帶著腐臭味，吹得云昭后頸汗毛直豎。

她蹲在被雷劈成兩半的枯槐下，用斷臂夾著玉牌，另一只手扒拉樹根處的浮土。指甲縫里很快塞滿黑泥，混著不知是血還是蟲卵的黏稠物。

「檢測到地下3米處有金屬反應」

「建議：使用宿主血液加速挖掘」

“加速你大爺。”云昭甩了甩生疼的手指，“老子又不是穿山甲。”

話雖這么說，她還是咬破舌尖往掌心吐了口血——自從發現自己的血能腐蝕某些東西后，這招比鏟子好使。

血珠剛落進土里，地面突然“咕嘟”冒泡，像煮沸的粥。緊接著，方圓一丈的泥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硬化，最后“咔嚓”裂開，露出個向下的石階。

「警告：檢測到高濃度陰氣」

「建議裝備：裴回的玉牌」

云昭把玉牌掛脖子上，剛踏上第一級臺階，身后突然傳來“沙沙”聲。

她猛地回頭——

是那只磨盤大的黑蝎子！只是現在它背上沒有干尸道人，蝎尾也斷了一截，綠色黏液滴滴答答拖了一路。

蝎子沒攻擊，反而用螯肢碰了碰她腳踝，又指指地下，像是在說“跟我來”。

「檢測到臨時盟友關系」

「信任度：37%」

“媽的，死就死吧。”云昭握緊從金三娘那兒順來的藥鏟，跟著蝎子往下走。

石階盡頭是扇青銅門，門上浮雕著九龍奪珠，和謝九幽地窖里那扇一模一樣。只是這里的龍眼處沒有凹槽，取而代之的是個巴掌大的血手印。

蝎子用斷尾指了指她的手。

“又要放血？”云昭翻了個白眼，一巴掌拍上去。

門開了。

撲面而來的不是腐臭，而是某種奇異的冷香，像冰鎮過的梅花。云昭瞇眼適應光線，發現這是個圓形墓室，中央擺著口水晶棺，棺周跪著十二具身披鎧甲的干尸。

蝎子突然變得焦躁，螯肢“咔嗒咔嗒”作響。云昭順著它指的方向看去——

水晶棺里躺著個女人。

一襲紅衣，面容如生，雙手交疊在胸前，指間纏著條金線，線上串著七枚銅錢。最詭異的是，她額心嵌著片金色龍鱗，和云昭胎記的形狀分毫不差！

「DNA匹配度：99.7%」

「確認血緣關系：直系母系」

云昭膝蓋一軟，差點跪下去。

這是……她娘？

“別看她的眼睛?！?/p>

沙啞的嗓音從背后傳來，云昭渾身一僵——是謝九幽！

她猛地轉身，差點撞上他胸口。這死太監不知何時出現的，右眼纏著滲血的布條，左手里拎著個滴血的布袋。

“你……”云昭嗓子發干，“你沒死？”

謝九幽冷笑：“你都沒死，本座怎敢先走一步？”他把布袋扔給蝎子，后者迫不及待地撕開，里面赫然是劍閣圣女的人頭！

蝎子抱著人頭啃得歡快，謝九幽則徑直走向水晶棺。云昭這才注意到，他走路有點跛，蟒袍下擺全是血。

“這是誰？”她指著棺中女子。

謝九幽沒回答，而是從袖中取出個瓷瓶，將里面的液體倒在女子額心的龍鱗上。液體接觸龍鱗的瞬間，整個墓室突然震動，十二具干尸齊刷刷抬頭！

“操！”云昭抄起藥鏟，“你他媽激活了啥？！”

“閉嘴。”謝九幽一把按住她肩膀，“仔細看?！?/p>

龍鱗吸收了液體，漸漸由金轉紅，最后“咔”地一聲裂成兩半。棺中女子的睫毛突然顫了顫，緊接著——

睜眼了。

那是一雙沒有瞳孔的純白眼眸。

云昭后背瞬間被冷汗浸透。女子緩緩坐起，金線銅錢嘩啦作響。她“看”向云昭的方向，嘴角慢慢揚起。

“昭……兒……”

聲音像是從很遠的井底傳來，帶著嗡嗡的回響。

云昭腿肚子轉筋，卻強撐著沒跪：“你認識我？”

女子笑了，露出滿口細密的尖牙：“我……是你娘……也是……吃你的鬼……”

謝九幽突然一劍刺入她咽喉！

“噗嗤！”

黑血噴濺，女子卻還在笑，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她抓住劍刃，輕輕一掰——

“啪！”

精鋼長劍斷成兩截。

“謝九幽……”女子轉向他，“二十年不見……你還是……這么心急……”

謝九幽獨眼森冷：“逆鱗已現，約定該兌現了?！?/p>

女子突然暴起，五指成爪掏向他心口！謝九幽閃避不及，被撕下一塊皮肉。云昭見狀，抄起藥鏟就往女子后腦勺拍——

“當！”

藥鏟斷成兩截，女子頭都沒回，反手掐住云昭脖子提到面前。

“好孩子……”她湊近嗅了嗅，“你的血……比我想的還香……”

云昭掙扎著摸向腰間匕首，卻聽見謝九幽厲喝：“住手！你不想見你兒子了嗎？！”

女子動作一頓。

謝九幽趁機從懷中掏出個錦囊，倒出枚乳牙：“認得這個嗎？”

女子突然尖叫起來，聲音刺得云昭耳膜生疼。她扔下云昭撲向謝九幽：“他在哪？！我的明兒在哪？！”

云昭摔在地上，咳得眼淚直流。她看見謝九幽嘴邊閃過冷笑，就知道這死太監又要坑人。

果然，他慢悠悠道：“先告訴我《皇極劍譜》最后一頁在哪?！?/p>

女子渾身發抖，突然指向水晶棺：“下面……埋在下面……”

謝九幽剛要動作，墓室頂部突然炸開！

碎石紛飛中，一道黑影凌空而降，長劍直取女子咽喉——

“逆賊！還我師尊命來！”

是裴回！只是此刻他雙眼赤紅，胸口五瓣花疤泛著金光，劍鋒上纏著熟悉的金線……

和劍閣圣女一模一樣的招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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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云昭腦子徹底亂了。

裴回不是藥王谷的人嗎？怎么會劍閣的功夫？而且他不是重傷昏迷了嗎？！

沒等她理清思路，裴回已經和紅衣女子戰作一團。金線與銅錢在空中碰撞，火花四濺。謝九幽趁機拽起云昭退到墻角，往她手里塞了個冰涼的東西——

是半塊龍鱗。

“聽著?！彼Z速極快，“把這東西貼在你胎記上，能暫時壓制血脈暴走?！?/p>

云昭沒接：“你們到底在搞什么鬼？那女人真是我娘？裴回又是怎么回事？”

謝九幽獨眼里閃過一絲復雜：“她是前朝公主，也是你生母，但二十年前就被煉成了‘活尸’?！彼赶蚣鹬械呐峄兀爸劣谒莿﹂w安插在藥王谷的暗樁?！?/p>

云昭如遭雷擊。

所以裴回教她劍法是有預謀的？那些“記憶碎片”也是假的？

「記憶庫檢測中……」

「警告：部分記憶被篡改」

系統的提示讓她太陽穴突突直跳。

另一邊，裴回已經落了下風。紅衣女子一爪掏向他心口，眼看就要得手——

“嗖！”

云昭下意識甩出龍鱗，鋒利的邊緣劃過女子手腕，帶起一溜黑血。女子吃痛松手，不可置信地看向她：“你……幫外人……對付親娘？！”

“誰是我娘？”云昭紅著眼撿起斷劍，“我娘早死了！”

女子突然癲狂大笑，額心龍鱗徹底變黑。她扯斷金線銅錢，七枚銅錢懸浮在空中，排成北斗七星狀。

“那就……一起死吧……”

銅錢高速旋轉，帶起尖銳的破空聲。謝九幽臉色大變：“七星鎖魂陣！快躲——”

話沒說完，第一枚銅錢已經射向云昭眉心！

千鈞一發之際，裴回撲過來推開她，自己卻被銅錢貫穿肩膀。緊接著第二枚、第三枚……

云昭眼睜睜看著裴回被釘在墻上，像只瀕死的蝴蝶。

“不……！”

她不知哪來的力氣，掙開謝九幽沖向紅衣女子。右肩胎記爆發出刺目金光，在空中凝成虛幻的龍形——

「皇極劍法第三式：龍抬頭」

「覺醒度：100%」

女子驚愕的表情定格在臉上。

金光閃過，她的頭顱高高飛起，落在水晶棺中。無頭身體晃了晃，轟然倒地。

墓室突然劇烈震動，十二具干尸齊聲哀嚎，化作飛灰。裴回從墻上滑落，氣若游絲地沖云昭伸出手——

“師……妹……”

云昭沖過去接住他，卻發現他胸口五瓣花疤正在愈合，皮膚下有什么東西在蠕動……

“小心！”謝九幽一把拉開她。

裴回的心口突然炸開，一條金線蟲破體而出，直撲云昭面門！

謝九幽揮劍斬斷蟲尸，臉色難看：“劍閣的‘替身蠱’，他早就是個死人了?！?/p>

云昭渾身發抖：“那……剛才和我說話的是誰？”

“三年前真正的裴回就死了?！敝x九幽擦著劍上的血，“之后一直是劍閣在操控這具身體?！?/p>

云昭胃里一陣翻涌，跪在地上干嘔起來。

謝九幽走到水晶棺前，掀開棺底的暗格，取出一卷玉簡——正是《皇極劍譜》最后一頁。

“走吧。”他拽起云昭，“該去算總賬了。”

云昭甩開他的手：“什么總賬？”

謝九幽獨眼盯著她，突然笑了：

“當然是……弒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