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的夜霧濃得像化不開的血漿。
云昭蹲在宮墻外的老槐樹上,嘴里叼著半塊硬饃——這是從某個倒霉侍衛身上摸來的,嚼起來一股霉味。她瞇眼望著不遠處燈火通明的乾清宮,右肩的龍鱗胎記隱隱發燙。
「任務目標:刺殺景元帝」
「剩余時間:2時辰」
“操……”她吐掉饃渣,扭頭看向身旁的謝九幽,“你確定那狗皇帝今晚在乾清宮?”
謝九幽沒說話,只是將染血的繃帶又纏緊了些。從地窟出來到現在,這死太監右眼的傷就沒止過血,半張臉都被浸透了,活像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
“喂!”云昭用斷臂捅他,“聾了?”
謝九幽突然一把捂住她的嘴。
“嗖——”
一支羽箭擦著她耳畔釘入樹干,箭尾纏著的黃符“噗”地燃起綠火。
“欽天監的探靈箭。”謝九幽聲音冷得像冰,“再嚷嚷,下次射穿的就是你喉嚨。”
云昭掙開他的手,剛要罵人,宮墻上突然傳來整齊的腳步聲——是禁軍巡邏隊!
兩人屏息貼在樹影里。等腳步聲遠去,謝九幽從懷中掏出個瓷瓶,倒出兩粒腥紅的藥丸。
“吃了。”
云昭沒接:“這啥?毒藥?”
“化骨丹。”謝九幽自己先吞了一粒,“半刻鐘內,骨頭會變軟,能鉆過狗洞。”
「成分分析:曼陀羅+蛇蛻」
「副作用:劇痛」
云昭盯著藥丸看了兩秒,突然搶過來塞進嘴里。藥丸入喉的瞬間,她差點把膽汁吐出來——苦得像嚼了十斤黃連,還帶著鐵銹味。
“你他媽……”她掐著脖子干嘔,“往里面摻刀片了?!”
謝九幽冷笑:“嬌氣。”
藥效發作得比想象中還快。云昭感覺自己的骨頭正在融化,整個人像被抽了筋的蛇,軟趴趴地往下滑。謝九幽一把撈住她,扛麻袋似的甩到肩上。
“別出聲。”
他幾個起落躥到宮墻下,找到個被雜草掩蓋的狗洞——說是狗洞,其實也就碗口大,正常人絕對鉆不過去。
云昭眼睜睜看著謝九幽把自己對折成不可思議的角度,像條無骨魚似的往里擠。劇痛讓她眼前發黑,牙齒咬得咯咯響。
「痛覺屏蔽失效」
「當前痛感:12級」
“操……你祖……宗……”她一字一頓地罵,冷汗糊了滿臉。
好不容易鉆過去,云昭癱在草地上像攤爛泥。謝九幽已經恢復了人形,正用劍尖挑開她衣領,查看胎記狀態。
“還行,沒潰爛。”
云昭想踹他,卻發現自己的腿還是軟的:“你……等著……”
謝九幽突然俯身,鼻尖幾乎貼上她的:“聽著,小畜生。”他聲音壓得極低,“待會見到皇帝,無論發生什么都別出聲,否則——”
“否則怎樣?”云昭梗著脖子,“殺了我?”
謝九幽笑了,露出森白的牙齒:“否則我就告訴全天下,你是先帝和敵國公主的野種。”
云昭瞳孔驟縮。
乾清宮的暖閣里飄著龍涎香的味道。
云昭趴在房梁上,透過雕花的縫隙往下看。景元帝——那個傳說中暴虐無道的昏君,此刻正披著件明黃寢衣,對著一盤殘棋自斟自飲。
奇怪的是,他左手腕上纏著條金線,線的另一端消失在屏風后。
“他在干嘛?”云昭用氣音問。
謝九幽沒回答,只是死死盯著那面屏風。
突然,金線動了動。
景元帝立刻放下酒杯,恭敬地跪伏在地:“國師,您醒了?”
屏風后傳來沙啞的咳嗽聲,接著是輪椅的吱呀聲。一個佝僂的身影緩緩出現——那是個鶴發雞皮的老者,臉上覆著青銅面具,膝上蓋著塊繡滿符咒的毯子。
最詭異的是,他脖頸以下全是木頭做的!
“今日……星象如何?”老者的聲音像是兩塊銹鐵摩擦。
景元帝額頭貼地:“回稟國師,欽天監說紫微星暗淡,恐有妖孽作亂……”
“廢物!”老者突然暴怒,金線猛地收緊,勒得景元帝腕上滲血,“那是逆鱗現世的征兆!找!把京城翻過來也要找到!”
云昭呼吸一滯。逆鱗?說的是她?
謝九幽突然掐了她一把,示意她看老者的手——那根本不是人手,而是五根活動的木枝,每根指尖都連著金線!
「檢測到傀儡術」
「操控者:未知」
就在云昭想湊近看時,老者突然抬頭,面具下的眼睛直勾勾“盯”向房梁!
“有老鼠。”
金線閃電般射來,謝九幽一把推開云昭,自己卻被纏住腳踝,狠狠拽了下去!
“九千歲?!”景元帝驚得倒退兩步,“你、你不是已經……”
謝九幽凌空翻身,袖中滑出匕首割斷金線,穩穩落地:“托陛下的福,臣還沒死透。”
老者咯咯笑起來:“謝家的余孽……正好拿來喂我的新傀儡。”
他五指一張,更多金線從袖中射出!謝九幽揮匕格擋,卻見那些線突然轉彎,直奔房梁上的云昭!
“下來!”
云昭剛跳下房梁,原先趴著的地方就被金線絞得粉碎。她在地上滾了兩圈,抬頭正對上景元帝驚駭的目光。
“你……”皇帝指著她的臉,“你是……”
老者突然激動得渾身發抖:“逆鱗!是逆鱗宿主!”他猛地扯動金線,“陛下,抓住她!”
景元帝卻像見了鬼似的連連后退:“不、不可能……昭陽公主早就死了!”
昭陽?云昭愣了下。這是她娘的名字?
謝九幽趁機劈碎屏風,露出后面駭人的景象——
數十個懸空的傀儡,全都長著和云昭相似的臉!
“看到了嗎?”謝九幽冷笑,“你的好國師,一直在用你娘的血肉做傀儡!”
云昭胃里一陣翻涌。
老者卻大笑起來:“不錯!昭陽的骨頭做架,人皮蒙面,可惜始終缺了最關鍵的東西——”他猛地指向云昭,“逆鱗血!”
所有傀儡突然睜眼,齊刷刷撲來!
云昭被三具傀儡按在地上,腥臭的指甲往她胎記處摳。她一口咬斷某根手指,黑血噴了滿臉。
「警告:傀儡毒侵入」
「抗毒性激活」
謝九幽那邊也不好過——老者操控著景元帝加入戰斗,皇帝雖然嚇得尿了褲子,手里的寶劍卻招招致命。
“小畜生!”謝九幽踹開景元帝,沖云昭吼道,“用我教你的那招!”
哪招?云昭一臉懵。他們特訓過?
「記憶解鎖:皇極劍法·終式」
「激活條件:瀕死狀態」
“操!”云昭突然明白了,這死太監是要她玩命!
她一狠心,主動把肩膀撞向傀儡的利齒!
“噗嗤!”
劇痛炸開的瞬間,胎記迸發出刺目金光。云昭感覺有什么東西在血管里蘇醒,抬手一揮——
“轟!!!”
整面宮墻被無形劍氣劈開,月光如洪水般傾瀉而入。老者面具“咔嚓”裂開,露出下面腐爛的臉——
“藥王谷主?!”云昭認出了那張和裴回有七分相似的臉。
谷主獰笑:“乖徒兒,你終于想起來了?”
無數記憶碎片突然涌入腦海:藥王谷的大火、自己被按在祭壇上取血、裴回偷偷放她逃走……
“啊——!”云昭抱頭慘叫,金光不受控制地爆發。
謝九幽趁機一劍刺向谷主心窩,卻被金線纏住手腕。景元帝突然從背后撲來,匕首狠狠捅進他后腰!
“閹狗!朕忍你很久了!”
謝九幽反手擰斷皇帝脖子,自己也被谷主的木手刺穿腹部。
云昭眼睜睜看著他倒下,眼前突然一片血紅。
「血脈暴走:臨界點」
「最終警告」
她不在乎了。
金光凝成實質,化作龍形橫掃整個暖閣。傀儡們尖叫著化為灰燼,谷主的木肢節節崩斷。
“不!這不可能!”谷主瘋狂掙扎,“逆鱗還沒完全覺醒,你怎么能——”
云昭掐住他脖子,生生把腦袋擰了下來。
寂靜。
她踉蹌著走到謝九幽身邊,發現他腹部開了個大洞,腸子都流出來了。
“喂……”她聲音發顫,“你別死啊……”
謝九幽獨眼微睜,突然笑了:“小畜生……你哭起來……真丑……”
他從懷里掏出塊染血的玉璽,塞進云昭手里:“拿好……這是……你的嫁妝……”
云昭低頭一看——傳國玉璽!
“誰、誰要當皇帝啊!”她眼淚砸在謝九幽臉上,“你他媽起來!起來教我殺人啊!”
謝九幽抬手似乎想擦她的淚,卻在半空僵住了。
“九千歲?”
沒有回應。
宮外傳來嘈雜的腳步聲,火把的光照亮了夜空。云昭呆呆地跪在血泊里,看著手中玉璽。
「任務完成」
「新指令:登基」
她抹了把臉,搖搖晃晃站起來。
殿門被撞開的瞬間,禁軍們看見的是這樣一幕——
少女渾身浴血,腳下踩著景元帝的尸體,手中玉璽滴血。而她身后,無數金色光點正匯聚成巨大的龍影。
“從今日起。”云昭聽見自己說,“朕即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