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內，熏香都壓不住血腥味。

云昭翹著二郎腿啃蘋果，看老太醫哆哆嗦嗦給謝九幽縫合肚皮上的血洞。每縫一針，老太監的眉頭就跳一下，但硬是沒吭聲。

“陛下……”老太醫汗如雨下，“九千歲的腸子斷了兩截，需要……”

“接啊。”云昭把果核精準吐進痰盂，“難不成讓朕給他舔斷口？”

謝九幽在昏迷中悶哼一聲，顯然失血過多開始說胡話：“小畜生……再偷腰牌……打斷腿……”

老太醫手一抖，針線差點掉地上。

云昭樂了，湊到床邊拍謝九幽的臉：“醒醒，你寶貝徒兒在這兒呢。”

謝九幽突然睜眼，獨眼里血絲密布，一把扣住她手腕：“……棺材……”

“炸了。”云昭抽出手，“你閨女也炸了。”

謝九幽愣了兩秒，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嘴角溢出血沫。老太醫嚇得撲通跪下：“陛下！九千歲情緒不宜激動！”

“激動個屁。”云昭從藥盤里撿了根銀針，戳戳謝九幽新長出來的左臂，“這玩意兒還能用嗎？”

銀針剛碰到皮膚就“咔嚓”斷了。謝九幽的左臂泛著淡金鱗光，五指末端已經變成尖銳的爪狀——半妖特征越來越明顯。

老太醫兩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廢物。”云昭踹了腳地上的太醫，轉頭對門口探頭探腦的福安道，“去，把裴回找來。”

福安臉色煞白：“陛、陛下，裴太醫不是已經……”

“沒死。”云昭摸出塊玉佩晃了晃——這是戰場上從假裴回身上順來的，“真貨肯定躲在太醫院地窖，就說朕要拆了他那些毒蘑菇。”

福安連滾帶爬地跑了。謝九幽掙扎著要起身，被云昭一巴掌按回去：“消停會兒吧，腸子都快流到朕鞋面上了。”

謝九幽盯著房梁，突然道：“你姐臨死前說了什么？”

云昭擦手的動作一頓：“她說‘母親最愛的是我’。”冷笑，“放屁，真最愛她就該把逆鱗給她。”

謝九幽側過頭，獨眼幽深：“如果我說……昭陽公主確實更愛你姐呢？”

地窖里的空氣能擰出蘑菇來。

裴回（真）蹲在藥柜最高層，正往陶罐里撒某種熒光粉末。聽見腳步聲，頭也不回道：“陛下若是來興師問罪的，容臣先把這爐解藥煉完。”

云昭踹翻兩個藥簍子：“你早知道魔教主是我姐？”

“猜到幾分。”裴回轉身，露出那張被毒瘡毀了一半的臉，“三年前藥王谷內亂時，我在地牢見過一個和你相貌相同的少女。”

他從藥架上取下卷竹簡：“昭陽公主的日記，藏在《本草綱目》封皮里。”

云昭接過竹簡，上面用娟秀的字跡寫著：

【永昌十八年臘月初七，雙女降生。長女肩有逆鱗，卻先天不足；幼女雖無鱗，筋骨強健。谷主言，若將逆鱗一分為二，兩女皆可活，然強者恒強……】

后面的字被血跡模糊，只能辨認出幾個詞：“棄幼保長”、“煉魂”、“贖罪”。

“你娘把完整的逆鱗給了長女，結果導致她身體承受不住，差點爆體而亡。”裴回攪動著藥罐，“不得已才剜出一半，塞給了你。”

云昭捏碎竹簡：“所以老子是備胎？”

“不。”裴回突然抓住她手腕，“你是保險栓。”

他掀開藥罐，里面煮著的竟是半塊金色逆鱗——云昭姐姐的那部分！

“魔教主的殘魂還在鱗片里。”裴回壓低聲音，“藥王谷主用煉魂柱養著她，就為今日奪舍。昭陽公主早料到這點，所以……”

“所以把‘開關’放在我身上。”云昭恍然大悟，“只要我活著，我姐就永遠無法完全復蘇。”

裴回點頭：“現在逆鱗歸位，你姐的殘魂應該也……”

話沒說完，藥罐突然炸裂！滾燙的藥液濺了兩人一身，那半塊逆鱗騰空而起，直射云昭眉心！

「檢測到殘魂奪舍」

「抵抗方案：龍氣對沖」

云昭來不及反應，逆鱗已經貼上她額頭。劇痛炸開的瞬間，她看見無數記憶碎片：

——幼年的姐姐被按在祭壇上剜鱗，慘叫響徹山谷；

——昭陽公主抱著哭泣的嬰兒（云昭），親手交給謝九幽；

——藥王谷主將姐姐塞進黃金棺材時，在她耳邊說：“恨你娘，就去殺你妹妹……”

“滾出去！”云昭一拳砸向自己太陽穴，用疼痛保持清醒。殘魂在識海里尖嘯，攪得她眼前發黑。

裴回急得往她嘴里塞了顆藥丸：“咽下去！”

藥丸入喉，云昭突然打了個寒戰——識海里多了條小金蛇，正追著姐姐的殘魂咬！

「檢測到謝九幽的蛟龍魂」

「作用：魂魄守護」

有了外援，云昭立刻組織反攻。她集中精神在識海里幻化出斬龍劍，對著姐姐殘魂就是一記橫劈——

“啊——！”

殘魂發出刺耳尖嘯，最終被小金蛇一口吞下。云昭跌坐在地，渾身被汗浸透。

裴回長舒一口氣：“暫時壓制了，但要想徹底化解……”

“得去西域。”云昭抹了把臉，“毀了煉魂柱本體。”

地窖門突然被撞開。福安滿臉是血爬進來：“陛下！九千歲他、他……”

云昭心頭一緊：“死了？”

“不是！”福安哭喪著臉，“他把自己釘在太廟柱子上，說要以身鎮龍氣！”

太廟廣場中央，謝九幽赤著上身，用七根青銅釘把自己活活釘在盤龍柱上。鮮血順著紋路流淌，將整根柱子染成暗紅。

文武百官跪了一地，愣是沒人敢上前。

“你他媽發什么瘋？！”云昭沖上去拽他胳膊，“下來！”

謝九幽抬頭，瞳孔已經變成野獸般的豎瞳：“感覺到了嗎？”

云昭一愣，隨即發現右肩胎記的灼熱感減輕了——太廟地底涌出的淡金氣息正通過青銅釘導入謝九幽體內，再轉化為柔和的能量反饋給她。

「檢測到龍脈疏導」

「逆鱗暴走風險下降至12%」

“你……”云昭突然明白過來，“在幫我分擔龍氣反噬？”

謝九幽扯了扯嘴角：“不然呢？等你炸成煙花？”

他胸口還纏著繃帶，此刻又被釘出七個血窟窿。云昭想罵人，喉嚨卻像塞了團棉花。

裴回突然高喊：“陛下小心！”

云昭本能地側身，一道金光擦著她耳畔劃過，深深沒入盤龍柱——是柄刻滿符文的金錐！

“護駕！”

禁軍剛沖上來，就被無形的力量掀飛。廣場邊緣站著個戴斗笠的青衣人，手持另一柄金錐：“逆鱗宿主，果然名不虛傳。”

「檢測到修士靈力」

「門派：海外蓬萊」

謝九幽臉色驟變：“蓬萊仙使？”

青衣人摘下斗笠，露出張雌雄莫辨的臉：“謝蛟，你私盜龍脈，該當何罪？”

云昭瞇起眼：“你誰啊？”

“蓬萊執法堂，青鸞。”來人輕撫金錐，“奉長老之命，回收逆鱗。”

云昭還沒反應過來，青鸞已經閃現到她面前，金錐直刺胎記！

“鐺！”

謝九幽硬生生掙斷兩根青銅釘，用蛟龍爪擋住金錐：“滾回你的海外仙山！”

青鸞冷笑：“半妖也配攔我？”

金錐突然爆發出刺目白光，謝九幽的鱗片瞬間焦黑！云昭暴怒，龍氣全開轟向青鸞面門——

“轟！”

青鸞被擊退數丈，卻毫發無傷：“凡人之力，也敢撼仙？”

他袖中飛出十二道金符，在空中組成囚籠。云昭的龍氣撞上金符，竟如泥牛入海！

「警告：靈力壓制」

「建議：暫避鋒芒」

“避你大爺！”云昭抄起地上一把劍就沖。

青鸞不躲不閃，金錐輕輕一揮——

“咔嚓！”

云昭的劍斷成兩截，胸口多出道深可見骨的傷痕。最可怕的是，傷口無法自愈！

“逆鱗本就是我蓬萊至寶。”青鸞步步逼近，“今日物歸原主……”

“做你娘的夢！”

謝九幽突然暴起，剩余五根青銅釘齊齊崩飛！他半妖化程度暴漲，龍角刺破額頭，全身覆蓋鱗甲，一爪撕向青鸞咽喉！

青鸞終于變色，倉促間捏碎玉佩：“請仙劍！”

一道青光從天而降，直劈謝九幽天靈蓋！

云昭想都沒想，縱身撲過去——

“噗嗤！”

仙劍貫穿她肩膀，余勢不減，將兩人釘在一起！

青鸞愣了下：“你……”

云昭咧嘴一笑，滿口是血：“現在……我們血……融在一起了……”

她猛地抓住仙劍，往自己心口又捅深三寸！

「血脈禁術觸發：同命契」

「效果：傷害均攤」

青鸞突然慘叫，肩膀上憑空出現同樣的貫穿傷！

“瘋子！”他驚恐后退，“你竟敢用禁術污染仙劍！”

云昭把劍拔出來，搖搖晃晃站起來：“蓬萊很牛逼嗎？”她舉起血淋淋的仙劍，“現在它認主了。”

青鸞面如死灰，突然化作青光遁走。

云昭轉身，看見謝九幽已經恢復人形，正捂著心口咳血：“你……知不知道……同命契……解不開……”

“知道啊。”云昭把仙劍當拐杖拄著，“以后我受傷你也疼，公平。”

謝九幽氣笑了，然后真的咳出口血：“小畜生……”

云昭彎腰，把咳得半死的九千歲扛上肩：“回宮。明天早朝，朕要封你當皇后。”

文武百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