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巔的雪是金色的。

準確來說，是被龍血染成了金色。

云昭拄著龍骨槍，單膝跪在化龍池邊，鼻腔里灌滿了鐵銹味。她不確定那是謝九幽的血還是自己的——反正右肩的逆鱗已經燙得快把皮肉烤熟了，整條左臂徹底龍化，鱗片縫隙里滋滋冒著熱氣。

對面，玄霄的白衣被血浸透，眉間那點朱砂也糊成了血痂。他捂著心口踉蹌后退，腳下踩碎了一地冰晶。

“你……竟能駕馭龍魂……”

“廢話。”云昭吐了口血沫，“朕是真龍天子，懂？”

她其實慌得一批。剛才跳進化龍池的瞬間，以為自己要變涮羊肉了，結果池底突然沖出來這條金龍，一口叼住她衣領甩到背上——跟遛狗似的。

「檢測到龍魂共鳴」

「匹配度：100%」

系統剛彈出提示，金龍就一尾巴抽飛了青鸞。這會兒那倒霉蛋正嵌在冰崖里，摳都摳不下來。

“陛下——！”柔嘉的破鑼嗓子從遠處傳來，“小心背后——！”

云昭本能地往前撲，一道青光擦著她后頸劃過，削掉幾縷頭發。她翻滾起身，看見玄霄手中多了柄三尺青鋒，劍身刻滿符文，正嗡嗡震顫。

「檢測到本命仙劍」

「危險等級：致命」

“蓬萊的規矩。”玄霄挽了個劍花，“叛徒和逆鱗，都得死。”

云昭還沒罵回去，腳下的金龍突然咆哮！

震耳欲聾的龍吟聲中，化龍池剩余的金水沖天而起，在半空凝成無數冰錐，暴雨般射向玄霄！

“鐺鐺鐺——！”

仙劍舞成光幕，冰錐盡數彈開。玄霄趁機掐訣，劍身陡然伸長十丈，直刺金龍左眼！

云昭想都沒想，縱身躍起，龍骨槍橫擋——

“咔嚓！”

槍斷成兩截，劍勢不減，眼看就要貫穿她喉嚨……

一根漆黑的蛟龍尾破開云層，狠狠抽在玄霄背上！

“噗——！”

玄霄噴著血摔出百丈遠。云昭抬頭，看見云層中若隱若現的黑色蛟龍——鱗片斑駁，斷了一根角，但那雙金瞳她死都認得！

“謝九幽？！”

黑龍（謝九幽）沒搭理她，一爪子拍向試圖爬起來的玄霄。蓬萊首徒狼狽翻滾，捏碎玉佩化作青光遁走。

“操！別讓他跑了！”云昭跳腳。

黑龍甩尾卷起塊巨石砸向青光，可惜慢了一步。遠處嵌在冰里的青鸞見狀，也咬牙自斷一臂，血遁消失。

轉眼間，昆侖巔就剩下一人二龍，外加個半死不活的柔嘉。

金龍緩緩低頭，巨大的豎瞳盯著云昭，鼻息噴得她東倒西歪。

“呃……謝謝？”云昭試探性伸手，想摸摸龍鼻子。

金龍突然張口——

“吼——！！！”

腥風撲面，云昭被吹得連滾帶爬。等她灰頭土臉爬起來時，金龍已經騰空而起，眨眼間消失在云海里。

“忘恩負義！”云昭氣得撿起半截龍骨槍要扔，突然發現槍尖上粘著片金鱗——和她在皇宮房頂撿到的一模一樣。

黑龍（謝九幽）還盤在半空，見她發呆，不耐煩地甩尾拍碎一塊冰崖。

“知道知道，這就走。”云昭把鱗片揣好，轉身去撈雪地里的柔嘉，“沒死吧？”

柔嘉的骷髏臉又碎了半邊，但嘴還能動：“比……比你先死……”

云昭扛起她往山下走，背后傳來破空聲——謝九幽的龍尾卷來一團金光，啪地糊在她后背上。

“嘶——燙燙燙！”云昭齜牙咧嘴地扭頭，發現是團凝固的化龍池金水，里面凍著……

“姐姐的殘魂？！”

黑龍長吟一聲，算是回答。云昭突然福至心靈：“你要我保管？”

黑龍點頭，獨眼（還是那么欠揍）瞇了瞇，突然俯沖下來——

“臥槽別咬人！”

龍牙擦著她頭皮掠過，叼走了腰間玉佩。云昭還沒罵街，黑龍已經騰空而起，眨眼間變成天邊一個小黑點。

柔嘉在她肩上虛弱鼓掌：“恭喜……你的定情信物……被狗叼走了……”

云昭：“……”

「檢測到龍氣殘留」

「信息解碼中：七日后，東海見」

云昭瞇眼望向東方。謝九幽這王八蛋，化龍了還這么能裝。

回京的路比來時更難走。

暴風雪升級成了雪災，官道被埋得嚴嚴實實。云昭深一腳淺一腳地跋涉，背上還扛著個喋喋不休的活尸。

“往左……左拐有個山洞……”柔嘉的指骨戳她后頸，“本宮十年前……埋了壇酒……”

“閉嘴。”云昭一腳踩空，兩人一起滾進雪溝，“再嗶嗶把你埋這兒當路標。”

柔嘉的骷髏嘴開合幾下，突然指向前方：“……那是什么？”

雪幕中隱約有火光閃爍。云昭瞇起龍瞳，看清是支商隊——二十多匹駱駝，貨物蓋著油布，護衛個個配刀。奇怪的是，他們全都面朝東方跪拜，手里捧著……

“骷髏燈？”云昭皺眉。

每盞燈都是用頭骨做的，眼窩里跳動著綠色鬼火。商隊中央站著個戴青銅面具的祭司，正把某種黑色粉末撒進火堆。

「檢測到西域巫術」

「類型：招魂」

云昭把柔嘉塞進雪堆：“藏好。”

她貓腰靠近商隊，龍化的左臂插進雪地當錨點，悄無聲息地挪到最近的一匹駱駝旁。油布下傳來“咚咚”的撞擊聲，像是關著什么活物。

祭司突然高舉骨杖：“時辰到——！”

護衛們齊刷刷割破手腕，將血滴入骷髏燈。火光暴漲，油布下的動靜更劇烈了。云昭趁機掀開一角——

里面是十幾個鐵籠，關著的全是十歲左右的孩童！

“以童男童女為引……”祭司吟唱著掀開面具，露出張云昭熟悉的臉——西域魔教的黃金面具人！

他沒死？！

“恭迎圣主歸位！”祭司割開一個孩子的喉嚨，鮮血噴在骨杖上，“請賜予我們永……”

“嘭！”

云昭一拳轟碎他天靈蓋。

場面瞬間大亂。護衛們拔刀沖來，被她龍化的左臂橫掃一片。有個機靈的想點火燒籠子，剛舉起火把就被凍成冰雕——柔嘉不知何時摸了過來，骷髏手按在他腳踝上。

“陛下……威武……”柔嘉踹翻另一個護衛，“留個活口……問話……”

云昭扯斷鐵鎖，孩子們哭成一團。她拎起唯一沒哭的小男孩：“他們抓你們干嘛？”

男孩嚇得直打嗝：“祭、祭河神……說河神要吃小孩才肯退洪水……”

云昭皺眉。最近京城確實傳聞運河泛濫，但……

“不對。”她突然反應過來，“你們不是西域人？”

男孩搖頭：“俺們是漕幫的，前兒在通州碼頭被綁……”

通州？！那離京城才三十里！

柔嘉的骷髏臉更碎了：“魔教……滲透進來了……”

云昭正要細問，背后突然陰風大作。她本能地撲倒柔嘉，一道黑光擦著后背掠過，將十步外的雪松攔腰斬斷！

“誰？！”

雪幕中緩緩走出個人影——青袍玉冠，手持折扇，一副翩翩公子樣。如果忽略他脖子上頂著的青銅頭顱的話。

「檢測到蓬萊傀儡術」

「操控者：青鸞」

“又見面了，陛下。”青銅頭開口，聲音卻是青鸞的，“師兄讓我給您帶句話——”

折扇“唰”地展開，扇面上用血寫著七個大字：

東海之約，改今日。

云昭還沒罵街，地面突然劇烈震動！遠處雪山崩塌，漫天雪浪中，一道青光直沖云霄——

是玄霄的仙劍！

而他劍指的方向……

正是京城。

當夜，京城暴雨如注。

云昭站在午門城樓上，龍化的左臂插在垛口里降溫。雨水澆在鱗片上滋滋作響，騰起陣陣白煙。柔嘉蹲在箭樓里啃生羊肉——活尸的牙口就是好。

“確定是蓬萊的人？”云昭第三次問。

探子跪在雨里哆嗦：“千真萬確！國師府、禮部、甚至錦衣衛里都混進了他們的弟子！”

云昭冷笑。難怪玄霄敢直接殺過來，原來早就把朝廷蛀空了。

柔嘉吐出一塊碎骨：“現在信了吧？本宮早說過那幫牛鼻子……咦？”她突然指向城外，“那是什么？”

雨幕中，運河水位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上漲。渾濁的浪頭拍打著堤岸，隱約可見水下有什么龐然大物在游動。

「檢測到高能反應」

「類型：蛟類」

云昭右肩的逆鱗突然刺痛。她瞇起龍瞳，看清了水下的影子——

不是一條。

是上百條蛟蟒！每條都有水缸粗，鱗片泛著病態的灰綠色，頭頂鼓起畸形的肉角。它們像訓練有素的軍隊，整齊地撞擊著堤壩最脆弱的部分。

“開閘放蛟……”柔嘉的骷髏下巴掉了，“蓬萊這是要水淹京城？！”

云昭突然想起商隊祭司的話。

河神要吃小孩才肯退洪水。

原來所謂的“河神”，就是這群人工飼養的蛟蟒！而童男童女的血肉，能刺激它們發狂！

“傳令。”云昭扯下淋透的外袍，“全城戒備，所有五品以上官員即刻入宮。”

探子剛要領命，運河突然傳來震耳欲聾的崩塌聲！

“轟——！”

三十丈寬的堤壩被硬生生撞開缺口，洪水裹挾著蛟群洶涌而入。更可怕的是，浪尖上還站著個人——

玄霄白衣勝雪，腳踏青鋒，身后跟著十二名御劍的蓬萊弟子。

“逆鱗宿主。”他的聲音明明不大，卻壓過了暴雨雷鳴，“今日，本座替天行道。”

云昭活動了下龍化的左臂，鱗片碰撞錚錚作響：“行你媽。”

她縱身躍下城樓，半空中龍骨槍凝聚成形。玄霄冷笑，劍指一劃——

“嘩啦！”

上百條蛟蟒破水而出，血盆大口遮天蔽日！

云昭正要硬剛，頭頂突然炸開一道驚雷！

不是雷。

是龍吟。

漆黑的蛟龍（謝九幽）撕裂云層，一尾巴抽飛了領頭的那條蛟蟒。緊接著，云層中又探出個金色龍首——化龍池那條金龍也來了！

玄霄臉色終于變了：“不可能！你們怎么會……”

“驚喜嗎？”云昭一槍捅穿撲來的蛟蟒，“朕的皇后搬救兵去了。”

雙龍咆哮，聲震九霄。暴雨逆流而上，化作無數冰錐刺向蓬萊眾人。玄霄揮劍格擋，卻被謝九幽的蛟龍尾狠狠拍進洪水里！

云昭趁機踏浪而起，龍骨槍直取青鸞咽喉：“小白臉，新賬舊賬一起算！”

青鸞倉皇舉扇抵擋——

“咔嚓！”

扇骨斷裂，槍尖余勢不減，貫穿他肩膀！云昭正要把人挑起來審問，腳下突然一空——

一條潛伏多時的蛟蟒從水底竄出，將她吞入腹中！

“陛下——！”柔嘉的尖叫從城頭傳來。

黑暗。

腥臭。

窒息。

云昭在滑膩的蛟胃里翻滾，龍化的左臂灼穿血肉，卻抵不過胃液的腐蝕。生死關頭，她右肩的逆鱗突然爆發出刺目血光——

「終極技能解鎖：龍怒·焚天」

蛟蟒從內部炸成碎片！云昭破體而出，渾身浴血，左臂完全龍化，右眼變成豎瞳。

玄霄剛掙脫謝九幽的糾纏，就見一道血影凌空撲來——

“噗嗤！”

云昭的龍爪貫穿他胸膛，捏住那顆跳動的心臟。

“蓬萊的小白臉。”她湊近玄霄慘白的臉，“聽說你們修仙的……最怕因果？”

五指收攏，心臟爆裂！

（本節完，共5215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