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井底比云昭想象的熱鬧。
無數記憶碎片如走馬燈漂浮，她看見少年謝九幽在昆侖雪巔練劍，看見自己幼時在妓院柴房啃霉饅頭，甚至看見初代龍王被萬箭穿心的場景……
“抓緊。”謝九幽單手劃開一道光門，“我們到了。”
門后是座水晶宮——不，是冰封的龍巢！每條廊柱都是龍形冰雕，穹頂鑲嵌著數以萬計的龍珠。正中央的祭壇上，靜靜躺著顆完好的赤金龍蛋。
“這才是真的。”謝九幽輕觸蛋殼，“三百年來，我一直守著它。”
云昭突然反應過來：“你鎮守黃泉是假，守蛋才是真？”
“嗯。”
“閻王知道？”
“他是合伙人。”
云昭氣得踹翻祭壇邊的冰雕：“合著就瞞我一個？！”
龍蛋突然劇烈搖晃，蛋殼“咔嚓”裂開條縫！一只覆滿金鱗的龍爪探出，猛地抓住云昭手腕！
「找到你了」
古老的聲音直接在她腦海響起。
謝九幽一劍斬向龍爪，黑血噴濺！龍蛋中傳來痛吼，隨即是憤怒的龍嘯：“叛徒！你竟敢——”
“閉嘴。”謝九幽把云昭護在身后，獨眼猩紅，“她是我的人。”
龍蛋徹底碎裂，一頭三尺長的幼龍爬出來，金瞳如炬：“區區殘龍，也配護雛鳳？”
云昭一愣：“雛鳳？”
幼龍舔著爪子上的血：“你還不知道？當年昆侖之巔，鳳凰卵與龍蛋同葬……”
謝九幽突然暴起，鐵鏈絞住幼龍咽喉：“找死！”
幼龍不躲不閃，反而詭異一笑：“晚了。”
整個龍巢開始崩塌！
回到人間時，寒山寺已化為火海。
那顆假龍蛋懸浮在半空，蛋殼完全剝落，露出里面蜷縮的身影——一個和云昭長得一模一樣的金瞳女子！
“終于醒了。”她舒展四肢，每一寸肌膚都流淌著龍紋，“我的半身。”
云昭右肩疤痕劇痛，仿佛有東西要破體而出。謝九幽擋在她前面，龍骨笛橫在唇邊。
“沒用的。”女子輕笑，“你以為，為什么偏偏是云昭能融合逆鱗？”
她突然閃現到云昭面前，指尖輕點她眉心：“因為我們本是一體。”
記憶如潮水涌來——
三百年前，昆侖之巔。初代龍王剜出逆鱗時，一滴心頭血濺在旁邊鳳凰卵上。龍與鳳的力量交織，誕生了雙生魂：一個繼承龍力，一個繼承鳳魄。
而云昭，是鳳魄轉世。
“現在，該合二為一了。”女子張開雙臂，“迎接完整的你。”
云昭頭痛欲裂，視線模糊間，看見謝九幽撲向女子，卻被龍威震飛！
“謝九幽！”
她想去救他，身體卻不受控制地走向女子。兩人指尖相觸的瞬間，耀眼金光爆發！
「雙魂融合開始」
「倒計時：十秒」
云昭在意識消失前，拼盡全力做了兩件事——
一、把往生石塞進謝九幽手里。
二、狠狠咬破女子脖頸！
“你……！”女子驚愕捂頸。
云昭滿嘴是血，笑得猙獰：“老子最恨被人利用。”
金光吞沒了一切。
金光散去時，云昭發現自己站在一片虛無里。
沒有天，沒有地，只有漂浮的記憶碎片——她看見自己五歲在妓院挨餓，十歲偷饅頭被打斷肋骨，十五歲在亂葬崗覺醒龍血……而對面三步之外，站著那個金瞳的“自己”，周身纏繞著龍形虛影。
“這是我的識海？”云昭摸了摸右肩，疤痕還在，但逆鱗的灼痛感消失了。
金瞳云昭微笑：“準確說，是我們的。”她指尖輕點，那些記憶碎片突然重組——昆侖雪崩、龍族哀嚎、鳳凰涅槃……“三百年前，初代龍王剜鱗時，他的血喚醒了沉睡的鳳凰卵。”
“所以？”云昭警惕地后退。
“所以我們誕生了。”金瞳女子展開雙臂，“龍血與鳳魄的結合，本該是完美的容器。”她眼中閃過一絲怨毒，“可謝九幽的父親——那條該死的黑龍——把‘我們’一分為二！”
碎片炸裂，映出當年的畫面：黑衣龍君手持骨笛，將剛破殼的嬰孩生生撕裂！龍血部分被封入冰棺，鳳魄部分被投入輪回……
云昭太陽穴突突直跳：“你是龍血那半？”
“聰明。”金瞳女子逼近，“三百年來我一直在等，等鳳魄轉世足夠強大，能承受完整的融合。”她突然掐住云昭脖子，“現在，物歸原主！”
窒息感席卷而來，云昭拼命掙扎，卻聽見識海外傳來謝九幽的嘶吼：“云昭！醒醒！”
“沒用的。”金瞳女子冷笑，“他以為往生石能救你？那本來就是我的——”
話沒說完，云昭一口咬在她手腕上！
“嘶！”金瞳女子吃痛松手，“你！”
“廢話真多。”云昭抹了把嘴角血沫，“要打就打，扯什么前世今生！”
她猛地前撲，兩人滾作一團！沒有招式，沒有技巧，純粹是野獸般的撕咬抓撓。每撕下一塊“記憶”，身體就透明一分。
金瞳女子突然獰笑：“你以為謝九幽為什么對你這么好？”她拽過一塊云昭記憶的碎片——那是謝九幽第一次教她劍法時，指尖若有若無擦過她手腕。“他從一開始就知道你是容器！”
云昭動作一滯，被對方趁機掀翻！
現實世界，寒山寺已成廢墟。
謝九幽半跪在法陣中央，懷中抱著昏迷的云昭。她右肩的疤痕正滲出金血，皮膚下暗紋游走如活物。
“沒用的。”金瞳女子的真身懸浮在半空，周身龍鱗漸顯，“等她徹底吸收鳳魄，就是我的完美容器。”
謝九幽獨眼猩紅：“你做夢。”
他猛地扯開衣襟，心口那個陳年舊傷突然裂開——沒有血，只有黑金色的光粒涌出，在空中凝成半片逆鱗虛影！
金瞳女子變色：“你瘋了？！剝離剩余龍源會魂飛魄散的！”
“正好。”謝九幽將逆鱗按在云昭心口，“黃泉路上等她。”
黑金光芒炸裂的瞬間，云昭在識海里突然感到一陣劇痛——屬于謝九幽的記憶洪流強行闖入！
她看見三百年前的昆侖之巔，少年謝九幽被鐵鏈鎖在化龍池邊，眼睜睜看著父親剜出自己逆鱗；
看見他偷偷潛入冰棺，對著龍血半魂發誓：“我會找到她的轉世，護她一輩子。”
看見她在妓院挨打時，他就躲在陰影里，拳頭攥得出血卻不敢現身——因為過早接觸會驚醒龍魂……
最后一塊記憶碎片里，已成年的謝九幽跪在閻羅殿：“我用百年陽壽換她一世平安，求閻君成全。”
“現在信了？”金瞳女子趁機掐住她咽喉，“你不過是他贖罪的工具！”
云昭突然笑了。
“笑什么？！”
“笑你蠢。”云昭一把摳住她眼眶，“他要真拿我當容器，會舍得剜自己龍源？”
她拽著金瞳女子撞向那些記憶碎片！每撞一次，對方就模糊一分。
“沒用的！”金瞳女子尖叫，“你我本是一體！”
“錯了。”云昭額頭抵著她的，咧嘴一笑，“我是云昭——妓院養大的狼崽子，當朝女帝，謝九幽的……”
她猛地發力：“心上人！”
刺目白光中，金瞳女子發出不甘的咆哮，化作無數金絲融入云昭體內。
云昭醒來時，嘴里含著顆糖。
甜得發膩，是謝九幽常備的梨膏糖。她皺眉吐出來，發現自己在御書房，身上蓋著墨藍蟒袍——某人專屬的。
“醒了？”
謝九幽靠在窗邊剝橘子，獨眼下一片青黑，像是幾天沒睡。陽光給他輪廓鍍了層金邊，連睫毛都根根分明。
云昭盯著他看了三秒，突然抄起硯臺砸過去：“王八蛋！誰準你剜龍源的？！”
謝九幽偏頭躲過，橘子瓣精準飛進她嘴里：“補血的。”
“補你大爺！”云昭掀被下床，腿一軟差點跪地，被謝九幽攔腰撈住。
他掌心貼在她后心，溫熱龍力緩緩渡入：“龍血鳳魄已經融合，最近別動用靈力。”
云昭突然揪住他前襟：“你早知道我的身世？”
“嗯。”
“為什么不告訴我？”
謝九幽垂眸看她：“怕你多想。”
“比如？”
“比如……”他忽然低頭，鼻尖蹭過她耳垂，“我以為你只喜歡我這張臉。”
云昭一口咬在他喉結上：“自戀狂！”
謝九幽悶笑，胸腔震動傳到她唇齒間。窗外桃花紛揚，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那里有枚嶄新的暗金鱗片，正隨呼吸微微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