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昭的大腦一片空白。
她緩緩轉頭看向謝九幽，后者依舊面無表情，但嘴角繃得極緊，像是在忍耐什么。
“……什么意思？”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
敖欽笑得更加癲狂：“你不知道？他竟然沒告訴你？！”它猛地掙動鎖鏈，腐爛的龍軀往前探，“逆鱗是龍族唯一的弱點，剜去逆鱗的龍，活不過百年！”
云昭的呼吸停滯了一瞬。
謝九幽的逆鱗……在她身上？
什么時候的事？
為什么她完全不記得？
“閉嘴。”謝九幽終于開口，聲音冷得像冰。
敖欽充耳不聞，繼續獰笑：“你以為他為什么能活三百年？因為他根本不是龍！他是——”
“我說，閉嘴！”
謝九幽的笛聲驟然炸響，黑霧凝成無數尖刺，暴雨般射向敖欽！
敖欽不躲不閃，任由黑刺貫穿身體，腐爛的龍血噴濺而出。它笑得更加瘋狂：“急了？怕我說出真相？！”
它猛地轉頭看向云昭，獨眼里滿是惡意：“小姑娘，你以為他是誰？你以為他為什么會被關在化龍池三百年？你以為——”
“夠了！”
一道金光突然從天而降，狠狠劈在敖欽頭上！
青堯不知何時化出了金龍真身，一爪子拍在敖欽臉上，硬生生把它后半句話打了回去。
“老東西屁話真多！”青堯罵罵咧咧地又補了一爪，“云昭，別聽它放屁！”
云昭站在原地，右肩的黑鱗燙得像是要燒穿她的皮肉。
她看向謝九幽，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他說的是真的？”
謝九幽沉默了很久，終于開口：“逆鱗是我的?！?/p>
“但你不是龍?！?/p>
云昭的指尖微微發抖：“那你是誰？”
謝九幽的獨眼暗了下去，像是被掐滅的燭火。
“我是……”
他還沒說完，整座青銅宮殿突然劇烈震動！
敖欽猛地抬頭，獨眼里閃過一絲驚恐：“……它醒了?！?/p>
下一秒，地面裂開無數縫隙，一只巨大的青銅爪從深淵里探出，直奔云昭而來！
（3）
云昭甚至來不及拔劍。
青銅爪的速度快得離譜，她只來得及側身，爪子已經擦著她的肩膀劃過——右肩的黑鱗瞬間迸發出刺目的金光！
“啊——！”
劇痛讓她眼前一黑，差點跪下去。謝九幽一把拽住她的手腕，龍骨笛橫斬，硬生生劈斷了青銅爪的一根指節！
“跑！”他厲喝一聲，拽著云昭就往宮殿外沖。
青堯已經恢復了人形，扛起柔嘉就跑。白無咎落在最后，骨刃劃出一道幽藍的屏障，暫時擋住了追來的青銅爪。
“那到底是什么東西？！”云昭邊跑邊吼。
謝九幽的聲音緊繃：“青銅宮的守護者……真正的‘腌龍’！”
身后傳來敖欽的狂笑：“跑吧！跑得再遠也沒用！它已經聞到逆鱗的味道了！”
云昭的右肩越來越燙，黑鱗像是活物一樣蠕動，金光不斷從縫隙里滲出。她咬牙問道：“這鱗片到底怎么回事？！”
謝九幽的腳步微微一頓，終于開口：“三百年前，我快死了?！?/p>
“你救了我。”
云昭愣住了：“……什么？”
謝九幽沒再解釋，只是猛地將她往前一推：“上船！”
云昭這才發現，沙灘上不知何時停了一艘破舊的小船，船頭站著一個披著蓑衣的老者，正沖他們招手。
“快！”老者聲音嘶啞，“它要追上來了！”
眾人剛跳上船，青銅爪已經追到了岸邊，五指張開，猛地抓向船尾——
謝九幽轉身，龍骨笛橫在唇邊，吹出了一個尖銳的音符。
黑霧炸開，化作無數鎖鏈纏住了青銅爪，硬生生將它拖回了深淵！
船猛地離岸，海浪翻涌間，云昭最后看了一眼青銅宮殿——
敖欽仍被鎖鏈束縛著，獨眼死死盯著她，嘴角咧開一個詭異的笑。
“小姑娘……”它的聲音順著海風飄來，“你以為逆鱗是禮物？”
“那是詛咒?！?/p>
船駛入濃霧，一切歸于黑暗。
船在霧里漂了三天。
云昭的右肩疼得像被烙鐵燙過，黑鱗邊緣滲出的金光越來越刺眼，連帶著她整條胳膊都開始發麻。她咬著牙，用布條把肩膀纏緊，可血還是滲了出來，滴在甲板上“滋啦”一聲冒起白煙。
“再這么下去，你的胳膊就廢了。”
謝九幽的聲音從背后傳來，云昭頭都沒回：“關你屁事。”
自從敖欽那句話之后，她就沒再和謝九幽說過話。
——“那是他的逆鱗?！?/p>
——“謝九幽的命?！?/p>
她摸著自己肩膀上的黑鱗，腦子里全是那腐爛老龍癲狂的笑聲。
謝九幽站在她身后，沉默了一會兒，突然伸手按住她的肩膀。云昭猛地甩開他：“別碰我！”
“不想死就老實點?！敝x九幽的聲音冷得像冰，手指卻燙得嚇人，直接按在她黑鱗的邊緣。云昭疼得眼前一黑，差點罵出聲，可下一秒，一股溫熱的靈力順著他的指尖涌進來，硬生生把黑鱗里躁動的金光壓了下去。
疼痛稍緩，云昭喘著粗氣抬頭，正對上謝九幽那只暗沉沉的獨眼。
“你……”她剛想說話，船身突然劇烈一晃！
“嘩啦——”
海浪猛地掀起，船頭的老者驚呼一聲：“來了！”
云昭踉蹌著沖到船邊，瞳孔驟縮——
海面下，十幾道黑影正飛速靠近，鱗片反射出幽藍的光。
鮫人！
“陰魂不散！”青堯罵了一句，直接化出龍爪，一爪子拍向最近的黑影。水花炸開，一個鮫人被掀出水面，獠牙大張，喉嚨里發出刺耳的尖嘯。
白無咎的骨刃已經出鞘，幽藍的刀光劃過，兩顆鮫人頭顱滾落甲板?？筛嗟暮谟斑€在逼近，海水被染成了淡紅色。
云昭拔出逆鱗劍，剛要跳下去，謝九幽一把拽住她：“別動！”
“松手！”
“你的逆鱗在吸引他們！”謝九幽的聲音壓得極低，“鮫人不是沖我們來的——是沖你肩膀上的東西！”
云昭一愣，還沒反應過來，船底突然傳來“咚”的一聲悶響——
整艘船被硬生生頂離水面！
船在半空中傾斜，云昭差點被甩出去，謝九幽一把扣住她的腰，龍骨笛橫在唇邊，吹出一道尖銳的音符。黑霧炸開，化作鎖鏈纏住船身，硬生生將它拽回水面。
可下一秒，海面“轟”地炸開！
一條巨大的鮫尾破水而出，鱗片泛著青銅色的冷光，狠狠拍向船身！
“跳船！”謝九幽厲喝一聲，拽著云昭就往海里跳。
云昭在半空中調整姿勢，逆鱗劍出鞘，劍鋒劃過鮫尾，帶出一串血珠?？赡酋o尾的鱗片硬得離譜，劍刃只劃出一道淺痕。
“噗通！”
兩人墜入海中，冰冷的海水瞬間灌入耳鼻。云昭憋住氣，睜眼的瞬間，對上了一雙幽綠的眼睛——
那是一條巨型鮫人，足有三丈高，上半身是人形，下半身是覆蓋著青銅鱗片的魚尾。它的臉像是被什么東西腐蝕過，皮膚潰爛，獠牙外翻，喉嚨里發出“咕嚕咕?！钡墓致暋?/p>
它盯著云昭的肩膀，獨眼里閃爍著貪婪的光。
“逆鱗……給我！”
它猛地撲來，利爪直取云昭咽喉！
云昭揮劍格擋，可水下阻力太大，動作慢了半拍。鮫人的爪子擦著她的脖頸劃過，帶出幾道血痕。
謝九幽的黑霧在水中凝成尖刺，狠狠扎進鮫人的手臂。鮫人吃痛，猛地甩尾，水流攪得兩人東倒西歪。
云昭的右肩又開始發燙，黑鱗的金光透過海水，像一盞醒目的燈。鮫人們全瘋了似的朝她涌來，尖嘯聲震得她耳膜生疼。
“媽的……”她咬牙揮劍，砍翻最近的一個鮫人，可更多的黑影還在逼近。
謝九幽突然游到她身后，一把扣住她的肩膀，聲音直接在她腦海里響起：
“聽著，逆鱗在吸收我的靈力，再這么下去，我們都得死?！?/p>
云昭一愣：“……什么意思？”
“它餓了。”謝九幽的獨眼在水下顯得格外暗沉，“三百年前，我把它給你的時候，它還沒醒?！?/p>
云昭的呼吸一滯。
三百年前？
她怎么可能活那么久？
鮫人的利爪再次襲來，謝九幽猛地推開她，自己硬挨了一記，后背被撕開三道深可見骨的血痕。黑血在海水中彌漫，鮫人們像是聞到腥味的鯊魚，瘋狂地撲向他。
云昭的腦子“嗡”的一聲。
她突然意識到——
謝九幽的血，在吸引鮫人。
“謝九幽！”
云昭想沖過去，可水流阻力太大，她眼睜睜看著那群鮫人將謝九幽團團圍住，利齒撕扯著他的血肉。
他的血……是黑的。
像墨汁一樣在海水中暈開。
云昭的右肩突然劇痛，黑鱗像是被什么東西刺激了一樣，猛地張開！金光炸裂，一股狂暴的力量從她體內爆發，海水被硬生生震開一片真空！
鮫人們被沖擊波掀飛，云昭趁機沖到謝九幽身邊，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走！”
謝九幽的臉色慘白，獨眼里的光暗淡了許多，可他還是反手扣住她的手腕，猛地往上一拽——
“嘩啦！”
兩人破水而出，云昭大口喘著氣，發現海面上飄著一塊船板，青堯和白無咎已經爬了上去，柔嘉的骷髏頭正漂在旁邊，罵罵咧咧地吐著海水。
“上來！”青堯伸手拉他們。
云昭剛爬上船板，海面突然再次翻涌！
那條巨型鮫人浮出水面，腐爛的臉上露出猙獰的笑：“跑不掉的……逆鱗的味道……太香了……”
它猛地張開嘴，喉嚨深處亮起幽藍的光——
“小心！”謝九幽一把推開云昭，自己卻被那道藍光擊中胸口！
“噗嗤——”
他的身體猛地一僵，低頭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插著一根晶瑩剔透的骨刺，尖端泛著詭異的藍光。
鮫人獰笑：“龍族的克星……鮫人骨?！?/p>
謝九幽的瞳孔驟然收縮，下一秒，他的皮膚開始龜裂，黑色的紋路從傷口處蔓延，像是某種毒素在侵蝕他的身體。
云昭的腦子“嗡”的一聲。
她突然想起敖欽的話——
“剜去逆鱗的龍，活不過百年?！?/p>
可謝九幽已經活了三百多年。
他是怎么做到的？
鮫人再次逼近，云昭的右肩燙得幾乎失去知覺。她盯著謝九幽逐漸崩潰的身體，突然做了一個瘋狂的決定——
她一把抓住插在他胸口的鮫人骨，猛地拔了出來！
“你干什么？！”青堯驚呼。
云昭沒回答，反手將骨刺狠狠扎進自己的右肩！
“噗嗤！”
黑鱗被刺穿的瞬間，金光炸裂，整片海域被照得如同白晝！
鮫人們發出凄厲的慘叫，皮膚在金光中迅速潰爛。那條巨型鮫人瘋狂掙扎，可它的身體已經開始融化，像蠟一樣滴進海里。
云昭跪在船板上，眼前發黑。
她感覺到有什么東西從自己肩膀上剝離了——
那片黑鱗，終于脫落了。
謝九幽猛地睜開眼，獨眼里滿是不可置信：“你……”
云昭咧嘴一笑，鮮血從嘴角溢出：“現在……我們兩清了?！?/p>
她眼前一黑，栽進了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