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九幽的元神在養魂燈里泡了七天,終于能凝出人形虛影了。
就是有點漏風——胸口被玉虛掏過的地方時不時飄散幾縷黑霧,說話還帶混響:“你……剮鱗了?”
云昭正對著銅鏡往背上涂藥,聞言翻了個白眼:“不然呢?等你魂飛魄散?”
謝九幽的虛影飄過來,指尖虛虛撫過她后背猙獰的傷口。雖然碰不到,但云昭還是縮了縮脖子:“別動手動腳。”
“傻子。”他的虛影突然笑了,“龍族的本命鱗……”
“知道知道,相當于半條命嘛。”云昭不耐煩地擺手,“白璃嘮叨八百遍了。”
窗外突然傳來“咚”的一聲悶響,接著是白璃的怒罵:“小兔崽子!”
云昭探頭一看——
青堯的龍頭被扔在院子里,嘴里還叼著半截龍骨。
東海禁地,化龍池。
池水早已干涸,池底躺著具水晶棺。白璃一尾巴抽飛棺蓋,露出里面保存完好的男子軀體——劍眉薄唇,身材修長,心口有個碗大的疤。
云昭瞇起眼:“這該不會是……”
“謝無咎。”白璃的爪子撫過尸體面容,“當年玉虛老狗親手煉制的傀儡身。”
謝九幽的虛影突然劇烈震蕩:“用他的?”
“愛用不用。”白璃冷笑,“四海之內就這具肉身能承受你的元神。”
云昭突然發現尸體右手缺了根小指——和謝九幽一樣。
她咧嘴笑了:“就它了。”
移魂儀式比剮鱗還疼。
云昭跪在陣法中央,看著謝九幽的元神被強行按進謝無咎的肉身。尸體劇烈抽搐,皮膚下浮現出黑金交織的紋路,喉嚨里發出不似人聲的嚎叫。
白璃的龍爪死死壓著尸體胸口:“丫頭!喊他名字!”
“謝九幽!”云昭一巴掌甩在尸體臉上,“給老子醒過來!”
尸體的眼睛突然睜開——
左眼漆黑如墨,右眼金光流轉。
他緩緩抬手,撫上云昭血淋淋的后背,聲音沙啞:“疼嗎?”
云昭的眼淚突然就下來了:“疼你大爺!”
謝九幽(現在該叫謝無咎2.0版)站在銅鏡前,盯著那張陌生又熟悉的臉,表情活像生吞了只刺猬。
“所以……”他摸了摸右眼下的疤,“我現在算謝無咎還是……”
“算老子的跟班。”云昭把藥碗懟到他嘴邊,“喝!”
藥是黑的,味道像腐肉泡臭雞蛋。謝九幽一口悶完,喉結滾動兩下,突然掐住自己脖子干嘔起來——這具身體的本能反應比他腦子快。
云昭的龍翼“唰”地展開,鱗片炸起:“吐出來就再灌三碗!”
謝九幽的右眼金光微閃,龍女殘留的意識在冷笑:“活該。”
白璃踹門而入,甩來一套玄色勁裝:“穿上!四海龍王到齊了,等著砍你呢。”
東海正殿,劍拔弩張。
西海龍王拍案而起:“弒龍者的肉身也配當龍族契主道侶?!”
北海龍王直接亮爪:“此軀不死,四海難安!”
云昭坐在龍椅上蹺著二郎腿,背后的翅膀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戳著謝九幽的后腰,示意他閉嘴。
謝九幽(暫時)很聽話,獨眼低垂,右手無意識地摩挲著缺了小指的位置——這是謝無咎肉身自帶的習慣動作。
南海龍王突然抽了抽鼻子:“等等……他身上的味道……”
所有龍族齊刷刷轉頭,龍瞳縮成細線。
云昭的翅膀瞬間張開,把謝九幽擋在身后:“怎么?想造反?”
白璃的尾巴“啪”地拍碎玉磚:“都聞到了?這具肉身……”
“被龍血泡過三百年。”謝九幽突然開口,聲音帶著詭異的雙重音效,“每一寸經脈里……”他抬起右臂,黑金紋路在皮膚下流轉,“都融著龍女的逆鱗粉。”
滿殿死寂。
云昭扭頭瞪他:“你什么時候想起來的?!”
謝九幽的右眼金光大盛:“剛剛。”
后殿溫泉池里,云昭把謝九幽按在池壁上,龍爪抵著他咽喉:“說清楚!”
水汽氤氳中,謝九幽的異色瞳格外妖異:“玉虛抽我元神時,龍女的記憶也被激活了。”他抓住她的手腕,“三百年前,謝無咎殺我后,用我的血……”
“泡澡?”
“煉藥。”他的指尖劃過自己心口疤痕,“龍女的逆鱗被磨成粉,摻著我的血,澆鑄這具肉身。”
云昭的龍翼緩緩收攏:“所以你現在……”
“半人半龍,非生非死。”謝九幽突然貼近,鼻尖蹭過她耳垂,“怕嗎?”
“怕個屁!”云昭一爪子拍水花糊他臉上,“就是……”她別過臉,“這張臉看著膈應。”
謝九幽低笑,右手撫過面容,黑霧繚繞間,五官逐漸變化——眉骨增高,下頜線條變得凌厲,最后定格在原本的模樣。
獨眼,疤臉,欠揍的笑。
“這樣呢?”
云昭盯著他看了三秒,突然一翅膀把他扇進池底:“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