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我才準備下班,阿信已經不見人影了。我習慣性的檢查了會兒手機,才發現王季原給我傳了簡訊。
“其實你失憶了也未必是壞事,或許是上天想要讓你忘記一切,重新開始一個新的人生。”
什么意思?這么說來曾經的我經歷了很多事情?王季原是不是知道什么?為什么他會說出這樣的話,或許是上天想讓我忘記一切,為什么呢?!
“怎么說?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你能告訴我嗎?即使是上天想要讓我忘記,但那些記憶還是屬于我的啊,那些明明就是我經歷過的事情為什么不讓我知道?”我想也沒想打了這一連串,原本已經要發送過去了,突然清醒過來,覺得這么回覆好像不夠理性,畢竟他也只是好心勸我。
我刪掉了剛剛打下的文字,重新理了思緒,回復他:“怎么說?你以前和我是不是很熟,你能跟我說說以前的事嗎?”
“其實被你忘記了還真有點難過…對不起,我不太想提起以前的事,恐怕不能幫你了。”沒多久,我就收到了他的回復。
這又是什么?!為何覺得下午看到的那個輕佻不羈的男生,現在卻成了個裝滿心事的人?他越不想說,我就會越想知道。我們一起是什么關系呢?他又知道關于我的多少呢?
“你還沒走?”一句平淡的話打破了沉默的空氣,也打破了我糾結的思路。
權一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了我身旁,我抬頭看著他,客氣地微笑著說:“要走了。”
“我送你回去。”他又是這么一句話,不帶情緒,依舊低沉的嗓音,說完徑直往店門口的方向走去。
我不明白他為何要送我,畢竟平常我都是自己通勤回家的。或許只是因為今天我比較遲回家吧,通常我都在他下班前就走了。
我其實也沒太多心情去思考,就直接跟了他的身后走了出去。
在車上,我今天沒什么心思尋找話題,我看著王季原的簡訊,想著該不該回他,該回些什么…
“怎么了?”是權一打破了沉默,沒有意外的平淡。
雖然說權一平時寡言,但我發現他總是會在某些時候突然開始跟你說話,雖然不會說太多,但不至于完全不理身邊的事物。可能是被他沒有表情的臉孔和毫無情緒的聲音所誤導,一直覺得他是個將其他人隔絕在他的世界外的人。
“沒什么。”我搖搖頭。
“對了,今天下午的事情…”我突然想起了下午的意外,說:“真的很抱歉…你賠了多少?賠償從我薪水里扣吧…”
“幾千塊。”他說得云淡風輕。
“幾千塊?!”我小聲但是驚訝的復述了一遍他說的話,怕是自己的耳朵聽錯了。幾千塊不是大錢我知道,但頂多不就是那一套衣服的錢,看起來不過是夜市買的,若真的從我薪水里扣,我這個月大概就也只剩下兩三千了。
“沒關系,也不全是你的錯。”他說。
我低著頭,沒有回應,應該說不知道該回些什么。于是,便換了個話題,謹慎的開口:“其實…你可以不用送我回去,我搭公車也能到。”“還好,順路。”他不在乎似的說。
“順路嗎?”我問,畢竟從咖啡館到我家還有一段距離。
“我住在你家附近。”他說。
“是噢?”其實是沒什么意義的回答。
我們又遇到聊天障礙,沒話說了一陣子,權一才開口說。
“你怎么會來我們店里打工?”我以為他對這樣的事情一點都不好奇,沒想到還會問。
“其實是因為我很愛喝咖啡啊,這你也知道吧?然后剛好這學期課表很松,家裡…又發生了這么多事情,所以想要打份工補貼一下自己的生活費。”我笑著答,雖然我最初的原因是因為,咖啡館里或許裝載著許多我和哥的回憶,所以才選擇了這里,希望能夠藉此找回什么記憶,不過都已經這麼久了,看起來是沒什麼作用,我也不想要將這一方面的事情讓人知道太多,想著,便沒說了。
“那你應該也抱著想學做咖啡的心理進來的吧?”
“你怎么知道?”他一語道破了我另一個小小的心愿,“不過阿信之前就跟我說了,店里的咖啡機只有你和他能動,所以我也就算了。”
“我可以教你。”他不輕不重的說出這一句話,但我著實被這句話驚喜到了,感覺上他是一個絕對不會管我這小心愿的人,竟然說要教我做咖啡!
“真的嗎?!”我完全掩飾不住我的雀躍,直直看著握著方向盤的他。
“嗯。”他點了點頭,貌似還帶著一絲很微小的笑意。
“你笑了?”我也不知道為何自己能夠這么不經腦袋就說出這一句話。或許是漸漸適應了權一的性格,所以說起話來也開始不再那么拘謹。
“才沒有。”他以超快的速度反應過來連忙搖頭。
但他越這樣急著否認我越覺得他剛才一定是笑了,干嘛憋得這么辛苦呢,真想知道他腦袋瓜里裝什么讓他這么矜。不過這些話我當然也只是心里想想,轉過頭去不禁揚起嘴角。
我帶著些許的興奮與期待來上班,希望他還記得前幾天說過的要教我做咖啡的話。已經自然的把店面整理好后,從休息室走出來,毫無意外的一杯今日特調放在吧臺上。
我順手的拿起杯子,依舊是濃郁的咖啡香,今天是卡布奇諾的變身,添加了些許肉桂粉,還有根香蕉切了片配在小盤子上,我發現他很愛利用水果來為咖啡增加不同的風味。只要是權一做的特調,還真的從來沒失手,我為今日的特調取名為:意猶未盡。簡單明了,不是苦澀的余味,而是甜而不膩的口感,讓人一口接著一口,沒多久就見底了。他的表情看起來挺滿意的,不知道何時開始,我也能漸漸看出他隱藏得很深很深的情緒了。是我的觀察力變好了,還是他的偽裝收斂了,不得而知。
他眼看著就轉身要走,我慌了一下,連忙叫住他:“誒!”
“誒?”他轉頭看我,眉頭似是皺了一下,但很快又松開了,我看不清楚。
“不…不是啦…”我尷尬的眼神往旁邊瞟過去,怎么這么沒禮貌啊林曉晨!
“你…你不是說要教我做咖啡的嗎?”我接著說。
他想了片刻,剛要說話,門口便傳來了慵懶的一聲:“早安。”
我和他不約而同的往門口看去,門口的人被我們這突如其來的一看嚇到了,瞳孔慌張的在我們二人間轉動。
“怎么了嗎?”阿信歪頭,疑惑的問著。
權一理都不理,直接轉身走進他的工作室。看著他的背影,不知為何有點失落,但很快的還是轉頭對阿信笑著說:“沒事啦!”
阿信這才走過來,說著:“你跟權一好像越來越好齁?”
“還可以吧。”我答。
“明明就還不錯,為一個工讀生打工了這么久,權一跟他說的話都沒超過十句吧,我想。”阿信若有似無地說著。
我愣了一會兒,心跳又不爭氣的加快,但嘴上還是假裝無意的回著:“是噢?”
其實這些天我也覺得權一待我是有點不同,但他看起來并沒有太多的意思,總是告訴自己是我想太多了,但偶爾的心悸還是讓我慌了。不對!林曉晨,現在的你好像不是能談情說愛的情況啊,別胡思亂想了……
晚上八點,基本上是平均客人最少的時候,沒事做的時候阿信通常都直接呆在休息室里了。
我坐在吧臺內的椅子上,無聊的滑著手機。聽到了休息室門打開的聲音,我沒抬頭,應該是阿信吧,權一沒事都不會出來。
“不是想學做咖啡嗎?”權一?!我猛地一抬頭,果然是權一!他站在咖啡機旁轉頭看著我,我不禁揚起嘴角微笑著。
權一直盯著我,像是疑惑,頓了一會兒,又說:“想學就過來。”不是命令也不是威脅,就只是非常淡淡又低沉的權一式語氣。
我才發現自己剛傻愣住了,趕緊小碎步的走到他身旁。吧臺內一直有好多瓶罐的咖啡豆,但我都不知道有什么差別。他擺弄著,一罐罐的介紹著:“我們店一般所用的咖啡豆是阿拉比卡咖啡豆,這一類叫拼配咖啡豆,是由兩種或多種精品咖啡豆配在一起而成的,這也是一般大眾最能接受的味道。我們店里一般所點的拿鐵等,都是用這個來制作的。”
他放下手中的瓶罐,指向其他的瓶罐說:“這些都是精品咖啡豆,一般都是客人有點才會用到,或是我的特調偶爾也會用。這些咖啡豆名稱瓶罐上都有寫,你可以自己再找時間慢慢看。”
雖然我愛喝咖啡,但對于這些知識還真是沒研究過。
權一發現我沒有回應,看著我,發現我一臉疑惑,淡淡的說一句:“其實網路上都有。”
“好…”我小聲的應著,覺得不好意思。
權一教我如何利用咖啡機制作出濃縮咖啡。我沒什么天賦,有些步驟都需要再重復一遍才會記得,但他并沒有想像中的冷漠,而是細心的一遍遍教我。
“這就是一般的espresso,加水的話就會變成美式。”他說著,示意我加熱水。
我加了熱水把杯子都填滿了,看著他,他反而皺起了眉頭。
“怎么了嗎?”我說。
他緩緩的搖頭說,“沒事。你自己喝看吧。”
我攪拌了均勻后,嘗了一口。呃...好像太淡了,沒什么味道…
我轉頭滿臉不解的看著他,眉頭是松了,但似是掩飾著笑意,假裝鎮定的說:“你用的杯子是冰飲的杯子,剛才的espresso也是一杯沒到的份量。”
“你剛怎么沒告訴我啊…”我有點埋怨的說著。
他接過了我手上的杯子放到桌上,當他的指尖碰到我的手的時候,我心悸了一下,突覺得臉上也發了熱,害羞的低下頭來。
“看來你真的是只愛喝咖啡。”依舊是沒什么情緒的一句。不知什么時候開始,權一也變得會嘲笑他人了,但我的小心臟卻對這突如其來的嘲笑鬧得越跳越快。
“今天先這樣吧,過后再慢慢教你,還有好多。”他說,一邊把我那失敗的美式倒掉并洗著杯子。
“嗯…我早上問你的時候,你怎么不回答?”我緩緩地道出一天來的煩惱。
權一停了停手中的動作,然后又接著說:“我是真的忘記了。”
好吧,我果然并沒有比較特別…
“你們兩個還真的是有點…”阿信不知道從何開始就站在旁邊看著,突如其來的冒出這一句。
我看著他,他反倒對我使起眼色,又是挑眉又是眨眼的,一臉奸笑像是發現了什么秘密。
權一洗好了杯子,就要回工作室,阿信連忙拉著他,玩世不恭地說著:“別想逃避!”
“別想太多。”權一無奈的看著阿信,說完就徑直走向工作室。
阿信立刻把目標轉向我,湊到我身旁說:“你們兩個該不會…?”
“別想太多。”我故意學了權一說的話,冷冷的回他。
阿信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我淺笑著,分明就是我們都想太多了,權一感覺上并沒有這樣的想法。
“好啦,不鬧了。”阿信說著,恢復他那懶散的調調玩弄著說:“認真跟你說一句,如果你跟他真的能在一起,我舉四指第一個祝福你們。”
我笑著,純粹當個笑話聽過就好。
不知道為什么,我總是想要阻止自己對權一的心動,或許是因為自己現在的狀況,或者也有可能是一種恐懼,害怕自己愛上他,抑或是害怕去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