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門在身后轟然閉合的剎那，沈硯冰指尖的星寒鏡突然發出蜂鳴。暗淵之主拽著她的鎖鏈驟然收緊，刺骨的寒意順著鎖魂鏈爬滿全身，卻抵不過掌心蟠龍佩的灼熱——那抹微光正沿著她的手腕游走，在漆黑的空間里勾勒出若隱若現的星圖。
“當年沈家老東西設下這道封印時，倒也算用心。”暗淵之主的聲音混著石屑落地的輕響，他猩紅的瞳孔倒映著遠處懸浮的光團，“不過再堅固的牢籠，關不住噬主的惡犬。”鎖鏈猛地繃直，沈硯冰踉蹌著撞進一片冰棱林立的洞窟，頭頂垂落的冰晶里，竟封著無數模糊的人臉——皆是沈家歷代守護封印的修士。
蟠龍佩的熱意突然轉為灼痛，沈硯冰低頭看去，玉佩表面的游龍紋路正滲出金血般的光痕。那些被冰封的人臉忽然同時睜眼，眼底泛著與玉佩相同的金光，冰晶表面浮現出層層疊疊的咒文，如活物般向暗淵之主涌去。
“雕蟲小技！”暗淵之主甩袖震碎冰晶，黑色霧氣所過之處，咒文如飛蛾撲火般消散。但沈硯冰注意到，他抓著鎖鏈的右手小指，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虛化——星寒鏡滲入的凈化之力，正在啃噬他依附于鎖鏈的本源。
核心處的光團突然劇烈震顫，沈硯冰看清那是懸浮在深淵中的青銅古鐘，鐘身刻滿與蟠龍佩同源的星紋。鐘聲未響，卻在她識海深處激起回響，記憶如潮水涌來：幼年時祖父曾在深夜帶她觀星，指尖點過她眉心的正是這古鐘的虛影，“冰兒，若有一日你持蟠龍佩來到此處，便將精血融入鐘紋第三道星軌……”
暗淵之主的笑聲打斷回憶，他的身影已飄至古鐘十丈之內，鎖鏈驟然繃直將沈硯冰拽向深淵。千鈞一發之際，沈硯冰咬破舌尖，將精血甩在蟠龍佩上——玉佩應聲炸裂，化作九條金龍虛影盤上古鐘，第三道星軌應聲亮起，如鑰匙般嵌入鐘體。
“你！”暗淵之主驚怒交加，鎖鏈上的黑霧突然瘋狂倒灌回他體內，“沈家竟留了這樣的后手——”古鐘發出嗡鳴，鐘身浮現出與沈硯冰眉心相同的星印，她感覺有股力量正順著鎖魂鏈逆向涌來，被壓制的靈脈竟在瞬間暢通。
星寒鏡終于綻放出完整的銀輝，沈硯冰揮手將鏡子砸向鎖鏈，鏡面碎裂的剎那，無數光刃順著鎖鏈斬向暗淵之主。他慌忙后撤，卻見古鐘周圍浮現出十二道星門，每道星門中都走出身著沈家服飾的虛影——正是歷代鎮守封印的先祖。
“沈硯冰，接劍！”最前方的虛影拋出一柄斷劍，沈硯冰下意識握住，劍柄處“鎮淵”二字泛起微光。這是沈家初代家主的佩劍，傳說中曾斬落暗淵一角的神器。斷劍入手的瞬間，她感覺體內有什么東西轟然炸開，被鎖魂鏈折磨多日的傷痛煙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澎湃的靈力。
暗淵之主的身影在星門劍陣中不斷虛化重組，他盯著沈硯冰手中的斷劍，聲音首次出現裂痕：“你以為憑借這點殘魂力量就能困住我？別忘了，這具軀體——”他突然撕開衣襟，心口處竟嵌著半塊漆黑的玉玨，正是當年沈硯冰祖父碎裂的那枚封印核心。
“當年老東西以為毀了玉玨就能斷我生路，卻不知我早將本源融入玉玨碎片。”暗淵之主獰笑，玉玨泛起黑光，古鐘的星紋竟開始黯淡，“現在，該輪到你嘗嘗神魂俱滅的滋味了。”
斷魂崖上，劍影焚心
林羽的衣擺已被鮮血浸透，左肩深可見骨的傷口還在淌血，卻不及他眼中的銳意分毫。對面的閣主不知何時摘下了青銅面具，露出一張爬滿咒文的臉，每道紋路都在吸收周圍的魔氣，連他握劍的手都已化作黑鱗覆蓋的蛇首。
“靈虛閣閣主，竟甘愿與暗淵為伍。”林羽擦去唇角血跡，手中無名劍嗡鳴不止，劍身上浮現出與沈硯冰眉心相同的星印，“你可知，你身后的靈虛閣千年來以斬妖除魔為己任？”
閣主的笑聲像生銹的齒輪摩擦，蛇首劍鋒劃出腥風：“斬妖除魔？不過是愚民的戲碼。暗淵賜予力量，能讓我等超脫凡人桎梏——”他突然消失在原地，再出現時已到林羽頸側，蛇信般的劍鋒直取命門，“就像你體內的那縷暗淵之力，若不是它，你早該死于鎖魂鏈下。”
林羽倉促間舉劍格擋，兩股力量相撞的氣浪將崖頂積雪震得漫天飛舞。他確實感覺到，每當靠近斷魂崖，體內那股曾經被沈硯冰壓制的暗淵之力便蠢蠢欲動，此刻更是順著劍刃涌入經脈，竟與無名劍的劍靈產生共鳴。
“原來如此……”林羽忽然頓悟，祖父臨終前說的“雙刃劍”，并非指暗淵之力本身，而是如何駕馭這股力量。他閉目感受體內翻涌的兩股力量——冰寒的星力來自沈硯冰的靈脈共鳴，灼熱的暗淵之力則是當年為救沈硯冰時種下的隱患，此刻在無名劍的牽引下，竟如陰陽兩極般開始融合。
閣主的蛇首劍再次攻來，卻在離林羽面門三寸處凝滯。少年睜開眼，瞳孔中竟同時流轉著銀藍與暗紅雙色，無名劍發出清越劍鳴，劍身上浮現出完整的星圖，每顆星辰都映照著沈硯冰在鏡淵中的身影。
“你看——”林羽劍尖一挑，閣主被迫后退半步，崖頂積雪在劍氣中凝結成千萬枚冰針，“她從來都不需要別人拯救。”冰針如雨驟落，閣主慌忙撐起魔氣護盾，卻見冰針在接觸魔氣的瞬間爆發出凈化之力，護盾如琉璃般寸寸龜裂。
“不可能……她明明中了鎖魂鏈！”閣主驚惶后退，蛇首劍上的黑鱗開始剝落，露出底下潰爛的手腕，“暗淵之主說過，鎖魂鏈能抽干她的神魂——”
“暗淵之主？”林羽突然想起沈硯冰曾說過的話，暗淵之主從未真正死去，只是依附于他人軀體。他盯著閣主手腕的潰爛處，那里正滲出與暗淵之主相同的黑霧，“原來你早就被奪舍了。”
真相揭曉的瞬間，閣主的身體突然膨脹變形，皮膚下鼓起無數蠕動的肉瘤，蛇首劍“當啷”落地，露出底下完全魔化的手臂。真正的暗淵之主殘魂，竟藏在閣主體內多年，等待時機奪取沈硯冰手中的蟠龍佩。
“既然被你識破，那就怪不得我了。”閣主的聲音徹底變作暗淵之主的低啞，他張開布滿利齒的巨口，噴出足以腐蝕巖石的黑血，“你以為鏡淵中的分身能困住我？不過是本座用來拖延時間的幌子！”
林羽感覺心口一陣劇痛，腦海中閃過沈硯冰在鏡淵中揮劍的畫面。原來暗淵之主早有準備，用閣主的軀體作為誘餌，真正的本體還在鏡淵核心，剛才的激戰不過是兩邊同時進行的博弈。
“冰兒！”他再也顧不上傷勢，強行催動體內融合的力量，無名劍突然爆發出太陽般的光輝，將整座斷魂崖映成白晝。在劍光照耀下，閣主的魔化軀體如冰雪消融，露出底下早已腐朽的骸骨，而暗淵之主的殘魂，正順著劍柄的星印，向鏡淵方向逃去。
沈硯冰的鎮淵劍已經崩裂第三道劍刃，十二道星門虛影只剩四道還在支撐。暗淵之主的本體此刻顯露出真實形態——那是團由無數怨魂組成的黑霧，中央懸浮著半塊玉玨，每吸收一絲古鐘的力量，黑霧便凝實幾分。
“沈家丫頭，你以為憑這些殘魂和破劍就能攔住我？”黑霧突然分裂成千萬道觸手，纏向沈硯冰的四肢，“當年你祖父耗盡三百年修為設下這道封印，如今你連他一成的功力都沒有——”
觸手驟然收緊的瞬間，沈硯冰感覺肋骨傳來斷裂聲。她咬碎舌尖保持清醒，目光卻落在古鐘下方的深淵——那里倒映著斷魂崖的場景，林羽正在揮劍斬向閣主體內的殘魂。
“原來如此……”她忽然笑了，血沫順著嘴角滴落，卻滴不進深淵中的倒影，“鏡淵鏡淵，原來是面映照人心的鏡子。”蟠龍佩碎裂時，她便發現這里并非真實空間，而是古鐘演化的鏡中世界，所有的先祖虛影，都是當年封印時留下的神識投影。
而真正的破局之法，從來不是擊敗暗淵之主，而是讓鏡中世界與現實世界的星位重合。沈硯冰看著自己胸前的星印，又看向鏡中林羽劍上的星印，終于明白祖父為何將蟠龍佩一分為二——只有同時擁有星印的兩人，才能真正啟動古鐘的終極封印。
“林羽，把劍刺入鏡淵！”她拼盡全力傳音，鎮淵劍的最后一道劍刃崩碎，換來星門的短暫停滯，“用你劍上的星印，對準我眉心的星印！”
鏡淵中的深淵突然泛起漣漪，林羽的身影從斷魂崖頂墜落，無名劍上的星印與沈硯冰的星印遙相呼應。暗淵之主察覺不對，黑霧瘋狂涌向陽面的古鐘，卻見兩道星印在鏡淵中重合的剎那，古鐘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十二道星門同時亮起，在深淵中拼出完整的星圖。
沈硯冰感覺有什么東西從體內被抽出，那是自出生便與她相連的蟠龍佩力量，此刻正化作點點金光融入古鐘。林羽的無名劍也在同時崩碎，劍柄處的星印飛入鏡淵，與她眉心的星印合二為一。
“不——”暗淵之主的怒吼在鏡淵中回蕩，他的黑霧軀體被星圖切割成無數碎片，半塊玉玨也被古鐘吸入，“我不甘心！我等了三百年——”
最后一道星光落下時，沈硯冰感覺鎖鏈從手腕上脫落。她踉蹌著向前，接住從鏡淵中墜落的林羽，兩人背后的星印化作光蝶，繞著古鐘飛舞三周后，沒入鐘體。
鏡淵的黑暗開始消散，露出真實的洞窟。石門不知何時已經打開，晨光從洞口斜射進來，照亮滿地的冰晶殘骸。沈硯冰低頭看著掌心，蟠龍佩的碎片正在緩緩愈合，上面的游龍紋路竟比從前多了一道環繞的星軌。
“疼嗎？”林羽抬手擦去她唇角的血跡，自己胸前的傷口卻還在滲血。沈硯冰搖頭，忽然發現他眼中的暗紅已經完全褪去，只剩下純粹的銀藍，如同倒映著整片星空。
洞窟深處傳來石塊崩塌的聲響，古鐘正在緩緩沉入深淵，鐘身上的星紋逐漸黯淡。沈硯冰知道，這道封印將在百年后再次松動，但至少此刻，暗淵之主的本源已被古鐘徹底鎮封。
“走吧。”林羽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溫度讓她想起幼年時祖父的懷抱，“靈虛閣的事還沒解決，還有——”他忽然低頭，耳尖微紅，“我有句話，在斷魂崖頂時就想說。”
沈硯冰看著他突然緊張的神情，忽然輕笑出聲。鏡淵中的生死一線，讓她比任何時候都清楚自己的心意。指尖輕輕劃過他掌心的劍繭，她忽然踮腳，在他唇上落下輕輕一吻。
洞窟外的風掀起兩人的衣擺，遠處傳來靈虛閣弟子的呼喊聲。沈硯冰知道，這場關于封印與傳承的戰斗，從來不是終點。但至少在此刻，晨光里相握的雙手，比任何誓言都更堅定。
古鐘最后一聲嗡鳴消散在洞窟深處，蟠龍佩終于完全愈合，游龍口中銜著一顆璀璨的星子——那是沈硯冰與林羽共同留下的印記。當他們踏出石門時，天邊正有雙星交匯，照亮了遠處層巒疊嶂的山河，也照亮了屬于他們的，新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