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靜瑤的后頸貼著刀刃的寒鐵，連呼吸都能帶起刺痛。
她喉間發緊，卻強行壓下涌到舌尖的驚喘——這是她入宮第三年，早學會了在生死關頭先攥住一線生機。
“誰派你來的？“她聲線穩得像是深潭，指尖卻悄悄勾住袖口暗袋里的淬毒銀針。
“少廢話。“男人的聲音像砂紙擦過石磨，帶著刻意壓低的沙啞，“跟我們走一趟，秦嬤嬤就能多活半日。“
蘇靜瑤心底一震——果然是沖秦嬤嬤來的。
她余光瞥見窗欞上晃動的樹影，突然提高音量：“景明！“
話音未落，窗外傳來凌厲的破風聲。
男人手腕一痛，匕首當啷落地，整個人被橫空飛來的劍穗纏住脖頸，重重甩向墻面。
蕭景明的玄色廣袖帶起冷風，他握著劍站在蘇靜瑤身側，劍尖還滴著血，眉峰緊擰：“傷她半根頭發，這匕首就該捅進你心口。“
男人撞在檀木柜上咳血，卻仍狠笑著：“五皇子要的東西，你們攔不住！“
蕭景明的劍刃立刻抵住他咽喉，蘇靜瑤卻抬手按住他手腕：“留活口。“她蹲下身，指尖掐住男人下巴強迫他抬頭，“五皇子讓你傳什么話？“
“蘇貴人聰明，該知道秦嬤嬤......“男人突然翻白眼，嘴角滲出黑血。
蘇靜瑤迅速后退半步，看著他七竅流血的尸體，眼底寒芒更盛——滅口，是怕他供出更多線索。
“去查他身上是否有五皇子暗衛的標記。“蕭景明扯下男人腰間玉佩，玉墜內側刻著極小的“五“字，“果然是蕭景珩的人。“
“麗嬪暴斃，秦嬤嬤被擄，都是為了截斷前朝線索。“蘇靜瑤攥緊袖口，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印，“秦嬤嬤當年伺候過先皇后，知道我生母死因，蕭景珩怕我們查到他與前朝余孽勾結。“
正說著，殿門被急促推開。
蕭景炎掀著玄色大氅進來，發冠歪斜，顯然是從演武場直接趕過來：“商墨那邊有消息了。“他攤開手中的星象圖，朱砂筆圈著西北方的天市右垣，“星象顯示，秦嬤嬤在離宮十里的方位，他推測是城西廢棄的玄清觀——那地方原是先皇后的家廟，十年前遭雷火后就荒了。“
“阿沅。“蘇靜瑤轉身喚來候在廊下的宮女，“你以司藥局送藥材為由，去城西藥鋪打聽最近有沒有形跡可疑的人出入玄清觀。“
阿沅應了聲，轉身時裙角帶起一陣風。
她走后，蘇靜瑤看向蕭景明：“封鎖麗嬪暴斃的消息，對外稱她染了時疫，宮門關禁。“又轉向蕭景炎，“你去太醫院，把麗嬪的尸身暫時存放在冰窖——我要等救出秦嬤嬤后，再查她真正的死因。“
三刻鐘后，阿沅回來時額角沾著薄汗，發間插的木樨花歪了半朵：“城西福安藥鋪的陳掌柜說，這兩日有幫戴斗笠的人總來買雄黃酒和艾草，說玄清觀鬧邪祟。
可上個月我去送藥材時，陳掌柜還說那廟墻根下的野蒿長得比人高，哪用得著特意買艾草？“
“是防蠱蟲。“蘇靜瑤瞳孔微縮，“蕭景珩的暗衛里有南疆蠱師，雄黃酒和艾草能驅百蟲，說明他們在玄清觀布了蠱陣。“她指尖輕輕敲著案幾，“景明，你帶二十個暗衛從正門佯攻；景炎，你領人在觀外五里設伏，截住蕭景珩的援軍。“
“你呢？“蕭景明突然抓住她手腕，掌心的溫度燙得她一顫，“玄清觀里全是陷阱，你不能去。“
“我用靈眸看過蕭景珩。“蘇靜瑤抽回手，從妝匣里取出一方青帕裹住眼睛——靈眸使用過度會傷眼，可這是唯一能看透他布局的辦法。
她眼前浮現出今日早朝時蕭景珩的臉，他眼底藏著得意，像是在等一場圍獵，“他知道我們會去救人，所以在玄清觀布了局，就等我們往里面鉆。“
“那更不能冒險！“蕭景炎插話，“我讓暗衛換身衣服，扮作你......“
“不行。“蘇靜瑤扯下青帕，眼尾泛著紅，“蕭景珩的人見過我的步搖，扮不像。“她從妝匣底層摸出個青瓷小瓶，倒出兩粒褐色藥丸，“這是阿沅配的避蠱丹，含在舌下能防百毒。
我們走偏門，沿著觀后的溪澗摸進去——蠱蟲怕活水，溪澗邊的草葉上我讓阿沅撒了薄荷粉，能掩住人氣。“
子時三刻，玄清觀的斷墻在月光下投出鬼影般的陰影。
蘇靜瑤踩著阿沅的肩膀翻過墻，落地時褲腳被荊棘勾破，卻顧不上疼——她聞到了熟悉的沉香味，是秦嬤嬤慣用的檀香。
“在偏殿！“阿沅壓低聲音，指著左側坍塌半截的殿宇。
兩人貓著腰靠近，月光照亮地上密密麻麻的紅色蟲繭——是金蠶蠱，沾到皮膚就會潰爛。
蘇靜瑤摸出袖中銀盒，里面裝著曬干的艾草末，她撒向蟲繭，那些蠱蟲立刻蜷縮成球。
偏殿門閂上著銅鎖，蘇靜瑤用發簪挑開，入目便是被綁在柱子上的秦嬤嬤。
老人頭發散亂，臉上青腫，見她進來，渾濁的眼睛突然亮了：“瑤丫頭......快走！
蕭景珩的人就在后殿，他們......“
“嬤嬤！“蘇靜瑤撲過去解繩子，指尖觸到秦嬤嬤手腕時，驚得縮回手——燙得驚人，顯然發著高熱。
她撕下衣襟給老人擦臉，這才發現秦嬤嬤脖頸處有個青紫色的蟲咬痕跡，“是蠱毒！“
“來不及了......“秦嬤嬤抓住她的手，指甲幾乎要嵌進去，“先皇后的手札......在慈寧宮佛堂第三塊磚下......“
殿外突然傳來嘈雜的腳步聲。
蕭景珩的聲音混著冷笑穿透夜色：“蘇貴人好手段，能摸到玄清觀。
不過——“他的身影出現在門口，腰間玉佩在月光下泛著冷光，“你以為救走秦嬤嬤就能贏？“
蘇靜瑤抬頭，看見殿外火把如星河，至少有五十個帶刀的護衛將偏殿團團圍住。
阿沅攥緊她的衣袖，指尖在發抖。
秦嬤嬤的體溫透過掌心傳來，燙得她幾乎要落淚——可她不能慌，不能讓蕭景珩看見破綻。
她扶著秦嬤嬤站起來，借著月光掃過周圍：偏殿后墻有個半人高的狗洞，洞外是溪澗；左側廊下堆著半人高的木柴，澆過燈油，一點就著；蕭景珩的護衛里，持長戟的站前排，持短刀的在兩側......
“蘇貴人在看什么？“蕭景珩一步步逼近，腰間玉牌撞出清脆的響，“在想怎么逃？“
蘇靜瑤望著他身后躍躍欲試的護衛，突然笑了。
她的指尖悄悄按在秦嬤嬤手腕的穴位上，替老人壓下翻涌的蠱毒，目光掃過蕭景珩腰間晃動的玉牌——那是調兵的虎符，他今晚帶了兵。
“蕭景珩。“她的聲音清亮，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你猜，是你的刀快，還是我的暗衛來得快？“
蕭景珩的笑意僵在臉上。
遠處突然傳來箭簇破空聲，是蕭景炎的伏兵到了。
蘇靜瑤趁機扶著秦嬤嬤沖向狗洞，阿沅在后面推著她的背：“娘娘先走！“
可剛跑到洞邊，蘇靜瑤就頓住了——狗洞外的溪澗邊，不知何時多了十幾個持弩的護衛，箭頭泛著幽藍的光，是淬了毒的。
她退后半步，后背抵上潮濕的磚墻，聽見蕭景珩的笑聲越來越近：“蘇貴人，你以為我只布了一層局？“
秦嬤嬤突然劇烈咳嗽，鮮血濺在蘇靜瑤的衣襟上。
蘇靜瑤低頭擦血，余光瞥見腳邊有塊碎磚，棱角鋒利——或許可以......她的目光掃過蕭景珩腰間的虎符，又掠過持弩護衛的手腕，最后落在偏殿角落的木柴堆上。
“阿沅。“她輕聲說，“點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