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聽見卓庭嘲笑的聲音:“師尊,那小畜生接連好幾日被褥被潑冷水,起了高熱,說要來找?guī)熥鹪u理告狀呢?還以為師尊您會幫他哈哈……”
楚臨則站在檐下聽著里面卓庭的哈哈大笑,身體僵直,因?yàn)楦邿岫采暇p紅的臉頰上失去了任何表情。
他聽到他信賴仰仗的師尊輕飄飄道:“慢慢折磨,別一下玩死了?!?/p>
楚臨則如墜冰窖。
給個甜棗,讓他在心尖最甜時,狠狠甩來一巴掌,這種手段楚臨則經(jīng)歷過一次,就不會再信第二次。
楚臨則只以為祁皎皎是又要故技重施,再次在他面前扮演好人,取得他的信任,然后再一點(diǎn)點(diǎn)碾碎。
黑眸里涌出一股戾氣,楚臨則嘴角輕扯了個諷刺的弧度,又將弧度擴(kuò)大,笑得純良無害:“好啊?!?/p>
少年嗓音介于清潤和低啞之間,尾音上揚(yáng),聽上去竟有幾分雀躍。
祁皎皎還有滿腹深情師徒草稿沒有訴說,一時怔在了那里。
楚臨則看著她這副呆愣的樣子,心里劃過不屑,裝師徒情深能免掉皮肉之苦,再好不過。
化干戈為玉帛么,怎么可能?
祁皎皎有些遲疑,也有點(diǎn)不敢置信睚眥必報的男主竟然這么好說話。
她重復(fù)了句:“你以后不恨我了?”
楚臨則唇角彎彎:“不恨”,才怪!
祁皎皎再三確定:“以前的事都過去了,咱們恩怨兩消,以后就當(dāng)對和和氣氣的師徒可好?”
楚臨則笑容不減:“好”,是不可能好的。
祁皎皎松了口氣。
她看向跪著的楚臨則,對方雖然跪著,但祁皎皎覺得自己才是跪著的那一方,被那雙陰森森的眼睛盯著,總讓她心驚膽顫的。
“你起來吧”,祁皎皎想起什么,適當(dāng)送上暖心關(guān)懷,“傷勢如何了?可還有不舒服的地方?”
楚臨則黑睫微垂,抿了下唇回道:“弟子已無礙?!?/p>
祁皎皎看他臉色蒼白,說話也有氣無力的,被卓庭一腳就能踢跪下,脆弱得仿佛風(fēng)吹就折。
知道他應(yīng)該是在說謊。
楚臨則只是落霞峰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弟子,何幸川醫(yī)治他未必用了最好的靈藥。
祁皎皎知道楚臨則不會因?yàn)檩p飄飄的幾句話就被哄住,心里嘆了口氣。
“我會叮囑卓庭去何師伯那里給你拿藥,這些天你不必再去挑水,好好修養(yǎng)。”
楚臨則應(yīng)了是。
祁皎皎又注意到他額角上一塊有些突兀的疤痕,她記得這塊疤是原身用琉璃盞砸出來的。
楚臨則一直留著這塊疤,提醒著自己要時刻牢記仇恨。
原身被楚臨則殺死前,臉上被琉璃盞砸得幾乎看不出本貌。
祁皎皎想起那張被砸爛得慘不忍睹的臉,走到楚臨則跟前,將蘭若芙給她的香芝膏遞了過去。
“把額頭這塊疤痕去了吧。”
離得近了,祁皎皎還是有種緊迫感。
畢竟現(xiàn)在靈氣滯澀的少年,將來會成長為黎明大陸第一人,成為萬壽無疆掌控生死的祖神,無數(shù)修仙者拜服在其腳下。
但祁皎皎又忍不住好奇,這就是男頻修仙文里的男主啊,的確是一張足以讓所有女角色心旌搖曳的臉,一雙無悲無喜黑曜目,一身清冷破碎琉璃光,這氣質(zhì),祁皎皎還是頭回見。
楚臨則抬眸,兩人視線相觸。
祁皎皎心頭一悸,率先移開了目光。
這也讓她沒能看到楚臨則微蹙起來的眉。
楚臨則隱約覺得師尊似乎是在……怕他?
心焦氣躁的卓庭在殿外等候半晌,也沒聽見里面鞭打謾罵的聲音。
他踱步來踱步去,最后見楚臨則完好無損地從里面走出來了。
卓庭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他疾走幾步過去將人攔住,伸手就毫不客氣地拽住楚臨則胳膊,試圖扒開他的衣領(lǐng)檢查。
難道師尊怕人看出來,都打在看不見的位置?
楚臨則眉心緊皺,卓庭猝不及防被他推搡開,神情一變,扯住他的衣領(lǐng)就是一拳過去:“你怎么可能安然無恙出來?師尊跟你說了什么?”
卓庭眼里充滿了不可思議。
難道是因?yàn)閹熥鸺绨蚴軅?,所以沒使鞭子?
那師尊為何不叫自己進(jìn)去幫忙?
楚臨則臉被打得一偏,他皮膚很白,任何痕跡都很明顯,臉上很快就浮現(xiàn)出了鮮紅的印子。
卓庭覷見他眼底隱忍的爍光,絲毫不懼,楚臨則不過就是師尊手里的一個小玩意兒,他越欺負(fù)這個小玩意兒,師尊越高興。
楚臨則看著卓庭惱怒震驚的表情,突然就起了點(diǎn)惡劣的心思:“師尊說,從今往后會像個良師一樣教導(dǎo)我?!?/p>
“這怎么可能?!”卓庭望著楚臨則臉上那挑釁一般的目光,再次被激怒,揚(yáng)起拳就要掄上去。
楚臨則冷笑,是啊,這怎么可能?
祁皎皎聽到動靜走出大殿,連忙揚(yáng)聲制止:“卓庭,住手!”
卓庭聞聲動作停下來,不可置信地望著師尊。
祁皎皎肅聲道:“今后落霞峰弟子禁止私斗,違者逐出落霞峰!”
*
御劍峰,姜夭夭已經(jīng)在韓沉屋舍前跪了足足三日,少女清麗的臉蛋上滿是堅(jiān)決和哀求。
一個御劍峰弟子從韓沉的墨竹居里走出來。
語氣勸慰:“姜師妹,你回去吧,師尊收徒看重的是天資,楚臨則先天絕脈,御劍峰斷然不會收一個連劍都拿不動的廢物弟子?!?/p>
姜夭夭抬起臉,熾烈的光從頭頂落下,她抿了抿干燥起皮的唇,嗓音沙啞急切:“師兄,阿則很乖的,不會給師尊和御劍峰添麻煩,還有五年仙殿大會就要召開了,屆時我一定努力拿到去弱水戰(zhàn)場的資格,只要去了弱水戰(zhàn)場,我就能拿到赤龍金果改善阿則先天絕脈的體質(zhì)……”
“師兄,你替我向師尊求求情,哪怕是來御劍峰當(dāng)個雜役弟子也好,阿則不能再待在落霞峰了,祁峰主會要了他的命的!”
辛靈來尋過她,將黑風(fēng)山上發(fā)生的事同她講了。
她一邊怨怪阿則太沖動,另一邊心底也生起一股寒意和恥辱。
她不敢想象若是在師尊面前失了名節(jié)清白,她會如何?
同門會如何看待她?
她還能假裝什么都沒發(fā)生一樣待在洛劍宗嗎?
想到這些,姜夭夭就是一陣心有余悸。
可是阿則的膽子也太大了,他竟然……他竟然想以下犯上滅師!
一旦祁皎皎向蘭閣主訴說真相,一向護(hù)短的蘭閣主定然暴怒,祁皎皎如今能想到的,只有求師尊出面保阿則一命。
三年前,是她引薦阿則到了洛劍宗,阿則勤勉刻苦,冰壺玉衡,即便是測出了先天絕脈也沒有放棄,她又怎么能放棄阿則。
“姜夭夭,你若再跪,便不再是我韓沉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