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醒來,窗外陽光透亮,雨后的天空澄凈得仿佛剛洗過。
林知夏坐在床邊,掀開被子時,心口像藏著什么軟軟的情緒在輕輕晃動。
今天是她的生日。
雖然她沒主動和誰提起,但昨晚沈硯發的那句“晚安”,讓她莫名期待起了什么。
她坐在書桌前刷牙洗臉,手機屏幕不斷亮起,是班群里陳蘊的@:
【@全班今天中午教室不準提前回!有事的都推了,誰敢壞我計劃,別怪我不客氣。】
底下跟著一堆打哈哈的回復。
林知夏心里微微一跳,猜到這大概是陳蘊搞的什么“驚喜”,嘴角止不住彎起來。
她有些不敢想,也不敢希望太多。
可還是挑了條顏色柔和的連衣裙穿上,輕描淡寫地扎了個馬尾,耳垂悄悄帶了一對米白色小珍珠耳釘。
她望著鏡子里那張略顯稚嫩的臉,低聲說了一句:“生日快樂。”
然后背上書包,出門。
上午課程依舊緊湊,最后一節下課鈴一響,林知夏剛想起身,就被陳蘊一把按住。
“知夏,你等等,別動。”
林知夏愣了愣,剛要說話,前排的幾位同學已經行動起來,窗簾迅速拉上,教室的燈也滅了。
“搞什么啊……”她低聲問。
話音剛落,教室門突然打開,一排小彩燈亮起,幾名同學推著一塊蛋糕走進來,蛋糕上是粉白漸變的奶油、綴著幾朵糖制薔薇花。
教室的天花板上,被拉起了一串串五彩紙條和氣球。
“知夏,生日快樂!!”陳蘊沖她喊。
林知夏怔在那里,一時間說不出話。
這突如其來的熱鬧,是她從來沒有真正擁有過的東西。
她低頭看著蛋糕,輕聲問:“……你什么時候知道的?”
陳蘊嘿嘿一笑:“你上次寫入學登記表我瞄了一眼,就記下來了。”
林知夏喉頭微動,眼眶一熱,鼻尖有點酸。
“好了好了,許愿,切蛋糕!”有人起哄。
林知夏閉上眼,手心合起,在心里輕輕許了個愿望。
她想,有那么一瞬間,自己是真的感到溫暖的。
當她吹滅蠟燭,全班人一起鼓掌時,她忽然在人群后看到了沈硯。
他靠在后門,沒說話,黑色的校服外套松松垮垮搭著肩上,嘴角有一絲輕微的笑。
她心跳頓時有些亂。
他怎么會來?
但下一秒,沈硯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站得太久,咳了一聲,慢慢朝她走過來。
“我……有個東西給你。”
他低聲說,語氣極輕,卻像鼓聲在她耳邊炸開。
林知夏呆呆望著他,只見沈硯從校服口袋里掏出一個小禮盒,遞到她面前。
盒子是淡藍色的,包裝紙規整細致,系著銀色絲帶,能看得出他花了心思。
林知夏手指微顫地接過:“我可以現在拆嗎?”
沈硯點點頭:“嗯。”
她緩緩拉開絲帶,掀開盒蓋的瞬間,一條銀鏈靜靜地躺在里面,吊墜是一個細小的星星圖案,星心中間刻著“L”。
林知夏瞳孔一震。
沈硯仿佛知道她的疑問,抿了抿唇道:“是我找人定制的,那個‘L’,是你名字的首字母……我沒敢刻全名。”
“你要是不喜歡可以……”
“我喜歡。”林知夏下意識打斷他。
她低頭看著項鏈,像是怕它突然消失一樣,指尖輕輕摸了摸那個星星。
“我很喜歡。”
沈硯微微松了口氣,嘴角壓不住地往上翹。
氣氛安靜了一瞬。
忽然有人高喊:“在一起——!”
“哎喲別鬧!”陳蘊在一旁敲了敲桌子,“這不是偶像劇,清醒點!”
眾人笑成一團。
林知夏臉紅得厲害,卻還是忍不住偷看了沈硯一眼。
他的眼睛像是藏著某種不安定的情緒,但在她看過來的時候,又變得格外安靜。
那天她收下了項鏈,也收下了某種被精心包裹的喜歡。
沈硯從教室出來后,整個人都像踩在棉花上。
他一向不擅長準備這些“禮物”、“驚喜”之類的事,從小到大,生日都是沈瑾言提醒他才記得。
但知夏的生日,他記了很久。
甚至一早就偷偷問了陳蘊,又去找了姐姐的朋友幫忙挑禮物,生怕她覺得敷衍。
他怕她不喜歡,怕她覺得他唐突,怕一腔熱意被當成打趣。
可她接過項鏈那一刻,眼神里真的閃過一瞬認真與心動。
他確信了,那不是錯覺。
沈硯低頭看著手機,微信界面還停留在她昨晚那句“晚安”。
他鬼使神差地又發了一條——
【沈硯】:中午你笑得很好看。
那邊幾乎是一分鐘不到就回了:
【林知夏】:因為你給了我一個很好的生日。
沈硯坐在學校后操場的臺階上,看著那一行字,沒忍住笑了出來。
陽光落在他半遮的眼簾上,風吹過他鬢角的發,少年瞇著眼,像只被點了甜頭的貓。
他終于忍不住問:
【沈硯】:那……你愿不愿意,和我慢慢來試試看?
這條消息他打了很久,刪了又寫,寫了又改,最后才發出去。
他沒說“在一起”,沒說“我喜歡你”。
他不想嚇到她,更不想讓這份心意顯得輕浮。
但那意思,已經足夠清晰。
十幾秒后,林知夏回了。
她說:
【林知夏】:愿意。
晚上她回到家,把項鏈輕輕放在床頭柜,坐在書桌前寫作業時,忍不住一遍遍地看那個小吊墜。
那是他挑的、專屬于她的禮物。
她從沒覺得自己值得什么特別對待。
可沈硯偏偏這樣對她,安靜、認真、專注,像是對待某種珍貴的東西。
林知夏想起中午他站在門口的模樣,那眼神藏不住地溫柔。
還有那句,“中午你笑得很好看”。
她忽然低低笑了一聲,臉頰微紅,心跳飛快。
那天的陽光、蛋糕、項鏈、和沈硯,全都被她藏進心里最柔軟的一角。
周末的午后,陽光很好。
她和媽媽在市中心的購物廣場逛街。因為生日剛過,林知夏推辭不了媽媽要請她吃頓好的理由。
“知夏,這件你試試。”母親從架上拿下一條淺藍色連衣裙遞給她,“很襯你氣質。”
她笑著接過:“好。”
試衣間的燈光柔和,她站在鏡前看自己,腦海里卻忍不住浮現昨天沈硯送她項鏈時的眼神。
心口那一塊,輕輕動了下,像被什么悄悄點燃。
她不知道那算不算戀愛,但只要一想起他,她就覺得世界也變得柔軟。
換好衣服出來時,母親正站在店門外接電話,面色有些凝重。
林知夏沒多想,只過去輕聲叫了一聲:“媽。”
母親收了手機,語氣恢復平常:“試得怎么樣?”
“還挺合適的。”
“那就買了吧。”她點頭,“順便去樓下吃點東西。”
兩人拐入電梯,準備下樓。剛走出電梯門沒幾步,林知夏忽然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
“……不是說下周才開會嗎?”
她愣住,側頭望去,果然看到一個身影——沈硯。
他穿著便裝,手里還拿著手機,站在不遠處的咖啡店門口。和他站在一起的是一個穿著干練西裝的中年男人,眉眼和他有七分相似。
“那個是……”母親也看過去,眼神瞬間緊了一下。
林知夏下意識想說什么,可母親已經先一步道:“你認識他?”
她猶豫了一下,點頭:“嗯……他叫沈硯,是我們班同學。”
母親的眉頭微微皺起。
林知夏很敏銳地捕捉到了那個微妙的表情。
“只是普通同學。”她立刻補了一句。
母親卻沒有說話,只是轉過頭看了沈硯一眼,目光復雜。
幾分鐘后,兩人走進了一家餐廳落座,點完菜,母親才慢慢開口。
“知夏,那位沈硯,是不是之前來送你回家過?”
林知夏沒想到她記得這么清楚,有點不安地抿了抿唇:“那天剛好下雨……他順路。”
“他家是做什么的?”
“他爸好像是……沈氏集團的董事之一。”
母親點點頭,神色淡淡:“沈氏我知道,在本地很有名。”
林知夏低頭不語,心底泛起一點不安。
母親放下水杯,輕聲道:“知夏,你知道媽不是多管你朋友的事。但有些話,我今天必須說。”
她抬起眼,語氣雖然溫和,卻格外認真:“一個家庭能影響一個人太多。”
“你是我帶大的,我知道你有多敏感、多謹慎。可是有些東西,靠小心是守不住的。”
林知夏輕輕咬了下唇,沒說話。
“媽媽不是怕你交朋友,也不是怕你喜歡人。只是怕你太投入,最后受傷。”
“沈家那種家庭……”她頓了頓,聲音低了些,“他們的生活方式、社交圈子、思維習慣,和我們這種普通人,是不一樣的。”
“你今天看到的那個男人,是沈硯的父親。他在商界出了名的強勢、冷靜。你覺得在那種家庭里長大的人,會怎么對待一段感情?”
林知夏胸口微微發悶。
她當然知道。
沈硯的眼睛那么清澈,但那清澈之下,是一種從小習得的冷靜和自我保護。像一面被擦得太干凈的玻璃,表面透明,實則堅硬。
她不是沒猶豫過。
可她就是沒辦法說“不”。
“我明白你說的。”林知夏抬起頭,聲音有些啞,“但我也不是被牽著走的。”
母親看著她,沒說話。
“我喜歡他。”林知夏低聲道,“不夸張,不盲目,也不幻想什么童話。”
“我只是……覺得他對我很真。”
母親輕輕嘆了口氣:“你才十七歲,知夏。未來還很長。你現在以為的喜歡,將來可能會變成困擾。”
“你不怕么?”
林知夏握緊手指。
“怕啊。”她低聲說,“我當然怕。”
“我怕他忽然不再認真,怕他爸媽不接受我,怕他走得太快,我追不上。”
“但我也怕我現在什么都不試,什么都不信,將來連一點念想都沒有。”
母親怔了怔,眉宇間閃過一絲心疼。
那一刻,她看著面前這個倔強的女兒,忽然明白——她早已不是那個什么事都問媽媽意見的小女孩了。
她開始有了自己的判斷、有了感情、有了堅持。
只是,這堅持在長輩眼里,卻像一場不夠現實的夢。
“知夏,”她語氣放緩,“媽不會干涉你太多。只是提醒你——”
“人心很復雜,越是說‘認真’的人,有時候越容易收得快。”
“你要有喜歡的勇氣,也要有抽身的清醒。”
林知夏點頭,輕聲說:“我記得。”
那頓飯吃得有些沉默。
回家的路上,母親沒再多說什么,林知夏安靜地坐在副駕,一直低頭看窗外。
她忽然意識到,成年人的世界,總會把“出身”、“背景”、“家庭”放在“心動”之前。
可她不是不懂。
只是寧愿先愛一次,再學著怎么不愛。